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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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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什麼藥?」他呆呆地問。 「也是聽說的。荷西放藥在啤酒中,讓你失了本性,再去動他妹妹,『強暴』案就成立啦!」吧台老闆說。 他以為沒有事能再打擊他了,原來……原來……難怪那日他會控制不了自己,欲望是錯覺、美好是錯覺,他才會糊塗到分不清楚純真或邪惡。艾薇並不特別,她只是眾多女人之一,而且是最最可怕、差勁的,或許連處女之說都是假的,害他白白損失了三十萬美金! 有軟軟的身體靠過來,香香的味道塞滿鼻子,他斜眼一看,是亞馬遜女王安娜什麼的,賽馬會那日還當選冠軍美女。 「安東尼,你又精力充沛,可以出來大展身手了嗎?」甜甜膩膩的聲音令人起雞皮疙瘩。 「你還來,不怕我強暴你嗎?」智威沒好氣地說。 「哎呀!想和你上床的女人多得排不完,我們才不相信你會去強暴人,她來強暴你還差不多。」安娜莉卡卡把手伸入他的衣領說:「瞧瞧,你身上多了這些傷疤,看起來好像英雄,更性感迷人了呢!」 如果是以前,智威會乘機和她調笑一番,反正大家都快樂嘛!但他現在只覺得厭惡,那些滑膩的肉體和妖媚的姿態,彷佛附在體內體外的膠黏物,一沾染就去不掉。 他推開美女,推開誘惑,一言不發地走到停車處。他以為他會再橫衝直撞地開快車,但引擎發動後,一切都沉澱下來,那種酸楚悲哀又浮現心頭。艾薇不特別,一點都不,他被勒索也是老掉牙的故事。他不必太急,他們一定會再作案,到時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激動的情緒至此完全平復,智威相信他又能掌控生命,回到原來的自己了。 在旅館那一頭踱步的是俞家老二信威。他一臉怒容,像隨時要跳起來抓人似的。教他怎能不生氣呢?他和敏敏在瑞士度蜜月,美麗的湖畔小屋,綿延的翠綠青山,在遠離塵囂中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沒想到一通電話就毀了一切。 「老三出事了,他需要三十萬美金救急。」母親玫鳳在電話中哭訴。 等問清楚是「強暴」一個教會學校女孩後,他怒火沖天,先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他早知道以智威的脾氣,遲早會惹出桃花劫的。 「我曉得你在度蜜月,我也不想找你的。」玫鳳說,「可是這種事找你大哥又不太好……」 信威很明白,德威一向做人嚴謹,不抽煙、不喝酒、不玩女人,連對老婆都客客氣氣的,是道德倫理的楷模,是俞氏家風的典範。他那人完美到達老爸老媽都怕他,所以類似這些「小事」都偷偷交由信威處理,免得泰山崩於前,所有活路都堵死了。 事實上,信威也是「崩」了。首先,他必須先安撫高血壓發作的父親,再避免把大哥牽扯進來,最後是躲開那吸血鬼般的新聞界和社交界。但令他最揪心的是敏敏,他說要寵她、疼她,補償她曾受過的一切委屈,結果現在連個蜜月都一波三折。這些帳都要算到智威身上,這次非狠狠給他一個教訓不可,相信把兒子寵過頭的老媽也不敢反對了。 門開了,是慌慌張張的克裡歐。「人還是沒找到嗎?」信威捺著性子用英語說。 「我聽人說他到酒店,我趕去,又晚一步了。」克裡歐說。 「什麼?這時候他還有心情跑去喝酒?」信威震怒。 「不!不是喝酒,他是去找荷西算賬,就是勒索他的那個哥哥……」克裡歐趕忙解釋。 信威一來,克裡歐就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他是深信自己的弟弟絕不會做這種齷齪事,必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可是無風不起浪,智威要不是那麼自命風流,也不會教人抓住小辮子,惡意勒索。 這時門又開了,男主角回來了。信威張口要罵,看見智威臉上青了幾塊,額頭瘀血,手纏紗布,整個人蒼日憔悴,顯現出從未有過的落魄病態,他只能先說:「克裡歐,快叫醫生,他不是還在大廳等嗎?」克裡歐出去,現場沒有外人後,信威就發作了。「你這次樓子真是捅大了,創了我們俞家的新紀錄。你不會玩女人就不要玩,勒索也罷,一千萬美金也罷,但『強暴』兩個字,你教大家怎麼做人?」 他本來以為好辯的智威會提出一大堆名目來為自己脫罪,他們兄弟就常玩這種你來我往的鬥智遊戲,但此刻智威卻一反常態,任由他罵,一張臉沒有表情,害他愈罵愈沒趣,聲音也小了許多。醫生來了,智威隨他檢查上藥,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連痛也不吭一聲。 這也是一奇,智威向來愛起哄當小丑,看病也不肯安靜,記得以前他最怕痛,小學時有一次生病,母親替他刮痧,用捏一下兩百元台幣的代價才令他就範,這還成為家族裡的一大笑話。可怎麼他現在又那麼有英雄氣概了呢? 信威仔細看他的臉,受了傷,人瘦些,不再那樣英俊帥氣,但同時男孩子的味道少了,倒像個十足的男人,而且是帶著點滄桑的。滄桑?智威怎麼會有滄桑呢? 「請你把十字架銀煉拿下來,我好檢查。」醫生說。 智威這才想起他脖子上的東西,這幾日的遭遇讓他忘記煉子的存在。那是艾薇的,祝他幸運的……鬼扯!戴上它,竟是他一生中最倒楣的時刻。一股憤怒又爆起,他推開醫生,扯下煉子丟到地上,用鞋子踩了又踩,口裡失控地吼叫著。 屋內幾個男人壓住他,想制住他突來的惡劣情緒。這樣狂怒的智威也是前所未見的,信威再也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他想,這件事給智威的打擊一定不小,足夠讓他收斂一陣子了。但願那三十萬美金不是白丟的。 俞家洛杉機的豪宅,門戶深鎖,裡頭卻燈火通明。俞振謙和玫鳳坐在壁爐前的大沙發上,幾個子女、媳婦、女婿,除了德威和雲朋外,全都到齊了。智威站在地毯中間,低著頭默然聽訓著。俞振謙由祖德祖訓、論語孟子、四維八德……一連串講下來,臉愈來愈紅。脖子也愈來愈粗;大家都等著智威發揮他巧言令色、幽默風趣的功夫去逗老人家開心,好化解這一場飛來橫禍,但智威竟只是安靜,像是一心一意的懺悔。 「……你要當遊俠,要玩世不恭,要笑傲江湖,也要有些智慧吧?」俞振謙演講講上了癮,「能像你大哥,一切以事業為重心是最好一,若要學你二哥,也得學學他的機靈,看看他,花心花了一輩子,最後還不是聰明地娶了敏敏這樣好的妻子?」 這下罵到信威,令信威滿臉通紅,很不自在看了敏敏一下;敏敏則一本正經,端坐得像個公主,心裡卻忍不住偷笑。 「好啦!智威都傷成那樣,你就讓他休息吧!」玫鳳勸丈夫說。 「休息!他都休息三十年啦!每天吃喝玩樂,看看他為家族做了什麼?有沒有承擔一些責任?」俞振謙仍罵不夠,「風流也好,我最不能忍受下流了,想我俞振謙怎麼會生出這種不肖子孫?只怪你媽太放縱你了。」 「怎能怪我?他都是遺傳你的,遺傳你的慷慨多金、自命瀟灑、到處留情,這和我放不放縱,一點關係也沒有!」玫鳳不服氣的反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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