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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原來牧場附近就有個小型的私人機場。他們由那兒坐飛機去舊金山國際機場,一路上幾乎不交談。當小飛機升高時,山巒起伏,一覽無遺。原來牧場附近就有個小型的私人機場。他們由那兒坐飛機去舊金山國際機場,一路上幾乎不交談。當小飛機升高時,山戀起伏,一覽無遺。敏敏突然有些不舍,她在這兒過了一段十分奇特的日子,若說女人會對她初戀及初夜的男人有某種特殊的感覺,那她這一生就是信威。他們曾如此親密,如今又那麼遙遠。她偷偷一瞥他嚴肅得怕人的側面,他一直寧可相信她壞的一面,而她也讓他相信了,想到他們不會再有交集,內心不禁糾結著。

  到了舊金山,他派人送她回柏克萊,就逕自走了,什麼話也不交代。敏敏知道他還在盛怒中,在回家的路途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雲朋來電話時,敏敏剛回來。幾天內她一口氣做了很多事,找指導教授蘇珊,整理她寫了一半的論文,計劃一月時回學校。只有忙碌,才能平撫紛擾的思緒。

  「敏敏,你終於回來了。」雲朋仍是大哥哥的聲音,「你到底去哪裡?那麼神秘又突然?」

  敏敏現在對雲朋有些害怕,總是瓜田李下,無法像以前那麼坦然又沒忌諱。

  「是蘇珊的一個朋友,在愛達荷。」敏敏儘量不撒謊,「我們做些研究。對了!你現在人在哪裡?」

  「臺北呀!」他說:「回來一星期多了,又是一大堆工作。我們剛度假回家的俞二公子,不知道發什麼瘋,把我當奴隸耍,下面一年排得滿滿,包括競選議員方面也插手,要去看你也不容易了。」

  「哦!」聽到俞二公子,敏敏一陣心跳,她儘量平淡地說:「你的事業能更上層樓,我最高興。你不必擔心我,也不必來看我。」

  「我還是會想辦法抽出時間。」雲朋說:「這個信威這回也怪,朋友那麼多年,沒那麼不順眼過。大夥說他這次上山度假,八成被什麼瘋熊咬了一口,不過我還應付得了。」

  認識雲朋以來,她很少聽他批評俞家人,偶爾提到,敏敏也沒仔細注意。現在一口氣說信威那麼多,敏敏難免心虛,不由得問:

  「這次為了我和家志,報紙上寫得很難聽嗎?」

  「沒什麼。」雲朋仍否認。「小小一角,第二天就沒有人記得了,每天重大刑案都刊不完,誰在意這個?」

  「俞家人會在意,你太太會在意。」敏敏說:「他們沒因為我而給你帶來麻煩吧?!」

  「敏敏,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雲朋律師的嗅覺又出來。「是不是有人來找你?」

  「沒有,我只是問問。」敏敏慌忙說,怕露出破綻。

  「相信我,我說沒事就沒事。」雲朋口氣沉穩地說:「我明年六月一日會去看你,順便處理房子,你不是也打算回臺灣嗎?」

  「大概吧!盈芳還在那兒呢!」她頓一頓說:「她近來好嗎?還是不肯原諒我?」

  「她頭腦單純,總是要繞一陣彎。」雲朋安慰她,「你是她現在唯一的親人,遲早會回頭的。」

  「但願如此。」敏敏不太確定地說。

  「我們喝咖啡之約只好往後延了。」雲朋滿口遺憾地說:「不過哪一天我會突然出現在你門口也不一定。你多保重呀!敏敏。」

  她隨便搪塞兩句,便緊急掛掉。都是信威害的,如今雲朋的某些話,都仿佛有弦外之意。她坐在窗前,望著遠方的夕陽,斜斜幾抹帶豔紫的桃紅,一旁幾滾翻大浪的烏雲,漫漫而來。敏敏內心不禁傷感起來,人為何要變,而且是變得猜忌複雜呢?回想和雲朋的種種,她是視他如兄長,但言行之中是否太脆弱、太依靠,在侍奉重病的舜潔時,她總盼他來,希望他的笑語能掃去一屋的陰霾;舜潔死後,她又緊扶著他堅強的臂膀度過所有風浪與痛苦;世雄被殺後的日子,更是在雲朋的冷靜理智下安然逃過來。

  雲朋為什麼對她那麼好?真是因為相同的飄零身世及舜潔的交代嗎?敏敏知道他幫她,不僅是責任,還有一份喜愛,這喜愛會變成像世雄和家志的一樣,而造成可怕的後果嗎?

  她受不了連雲朋也要在她的生命中變質,以後必須更小心,讓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曖昧產生。都是信威,想到他,敏敏忍不住雙眉深鎖,這可恨可惡的人,她要念他到幾時呢?在漸昏暗的屋子裡,她又感覺到他那令人喘不過氣的擁抱,充滿著彼此的味道,陽剛及陰柔的,他如此陰險卑鄙地欺騙她、強誘她,她為何沒有一般人所說的厭惡及自棄心理呢?仿佛一切都很自然,仿佛她這輩子活到廿四歲,就等著信威來羞辱一樣,真教人想不通呀!

  離下山已經半個月了,敏敏仍活在一種恍惚中,儘管手邊有很多事做,總有別的心情,似悲似喜,不想信威,又忍不住不想。

  近聖誕節的夜又更美麗了。家家戶戶在屋頂、屋簾、樑柱、花園、籬架上繞滿一圈圈五顏六色、各色圓形的燈泡。大門上掛著設計新穎的雅致花環,草坪上立著聖誕老人,鹿鹿、天使、聖母對嬰。這幾年來,美國人對聖誕裝飾愈趨瘋狂,有人還真的把房子弄得金碧輝煌,萬樹生輝;有的社區甚至在平安夜,沿路放置小小的白紙燈,把一向安靜的住宅弄得火樹銀花,美輪美奐,如夢幻中的童話世界,引來一批又一批夜遊的人,鬧得車水馬龍。最初,尚有不喜熱鬧的居民抗議,如今反而紛起效尤,害得一向不信教的敏敏也象徵性的在窗臺繞燈泡,並買了一顆小小的聖誕樹,來共襄盛舉。

  她歎一口氣,把聖誕樹放在最好的位置。門鈴響起,敏敏嚇一跳,晚上七點,會是誰呢?

  打開門,是個年輕東方男孩,送了一個小包裹給敏敏,在沒有拒絕餘地下,她只好簽收。

  呀!在黑絨的盒子中,竟是一條鑲著藍寶石及白水晶的項鍊,手工不可思議的精巧,藍如海上的夜色,白如陽光下的積雪,雖就小小的一圈,但見過很多珠寶的敏敏,仍看出它的所費不貲及美麗非凡。

  旁邊一張灑香水、有紫羅蘭花瓣的白色小卡片上,是信威的字跡,他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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