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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惡,得惡報界……不對呀!怎麼好像有另一個人在呼吸呢?就隔著紙窗,就在走廊上。如果是庵裡的人,為何不出聲?若不是人,冬季裡又會有什麼小動物在院子內跑來跑去呢?

  心思一亂,佛經也抄不下去。珣美索性下了席榻,斗篷也沒有披,就打開廂房門,左右探首著。

  外面除了皚雪寒風外,廊院四周闃靜無聲,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再也受不了撲面而來的冷意,珣美放棄地關上門。

  下一秒,她完全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一切發生得如此快速,像天外劈下一記閃電。

  她的腹部及臉部有緊勒的痛楚,人尚未回過神,雙手被鉗制,嘴巴也被蒙住,整個人被騰空夾持著。

  天呀!她遇見強盜了嗎?珣美本能地掙扎著,唯一自由的雙腳瘋狂地亂踢,但似乎一點脫困的作用都沒有。

  「別動了!安靜一點!」後面的人用壓低的嗓音說:「拜託你靜下來,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骨頭都快碎了,鼻子也快不能呼吸,他還敢說沒有傷害?她想叫,但所有的聲音都堵死在他粗厚的手掌中,熱氣回流,沖往她的腦門。笨蛋!白癡!他至少該給她表達痛苦的機會,否則真窒息死了,怎麼辦?

  熱流使她昏沉,手腳逐漸癱瘓。那人見珣美的抵抗力減弱,力道也緩和許多。

  「我說過我沒惡意,只是要借個地方躲一躲而已。」那人說,語調帶著急促。

  這會兒不再硬碰硬,珣美肌膚的感覺反而敏銳起來。她突然發現背後是健壯結實的男人身體,有如一堵冰冷的石牆,緊緊抵住她。而且還不只如此,他的手一上一下,幾乎把她全身都摸遍了!

  這太過份了!她段珣美自幼到大,守身如玉,從沒有讓男人近過身,甚至連看一眼都不允許;如今卻被這歹徙任意輕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般怒氣上來,珣美力氣倍增,手腳又猛烈晃動。那人沒防到她的再度攻擊,有點慌亂之餘,狠狠地被她踢了一腳。

  珣美沒料到這一腳有那麼大的威力,那人悶哼一聲?雙手鬆開。瞬間,大量的空氣流入,她深吸好幾口氣,再急遽地咳嗽。

  在這緊要時刻,她仍不忘回頭,看看那威嚇綁架她的渾蛋是何方神聖。跌坐在席榻上的歹徒,穿著一身黑衣黑褲,頭戴蒙臉黑帽,只露出兩個藏在陰影中的眼睛。

  看來就是一副江洋大盜的模樣!珣美心一驚,拔腿就跑,那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拖住了她,一陣天旋地轉,她被摔到席榻,他人就壓在她的上面。

  「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只要你別反抗!」他隱忍中帶著警告說。

  珣美想尖叫,他的手又捂下來說:「你若亂叫,我就不保證自己會做什麼了!」

  娘,周媽,你們人在哪裡呢?珣美輪到罵自己是笨蛋,是白癡,她原本可以跑的,就是為了想看這人一眼才又再度陷入危險。天呀!壞人又有什麼好看的?

  這念頭一轉,珣美視覺的焦點再度集中,她往上一看,竟直直對這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而且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看見他瞳孔裡的她。

  像在叢山峻嶺中遇到一隻鷹,那眼中冷傲銳利的光芒震懾住她。她在他瞳孔中間,柔柔地化成一隻細針,穿透過去,到他的靈魂,他的形體……她知道他是誰了!那濃眉,那深邃的眼,那額頭,那顴骨,她都曾經畫過,只是以前是呆板木訥,現在卻神秘詭異,隱著難測的精光。

  這發現,驅除了她的恐懼,引起了她的好奇,渾身血液再度暖暖地流動。她故意忽略他「非禮」的觸碰,只很理智地想開口,他察覺她的意圖,手按得更緊。珣美因為膽子大了,抓到一個空隙,就狠狠地咬他一口。

  「噢!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兇悍的女孩子!」他一痛,人本能地往旁一閃,音量也忘了減低。

  「我也沒見過一個當老師的,私闖尼姑庵,又威脅女學生。」珣美說著,更進一步要去揭他的面罩。

  「你不想活了嗎?」他忙阻止她伸過來的手。

  「你根本就是唐銘嘛!」她仍不死心地說。

  唐季襄聽到對方說出自己在富塘鎮的化名,立刻愣住。珣美就趁這個空檔,扯下他的面罩,一個頭髮淩亂,臉色蒼白,去掉書呆子窮酸味,帶點俠士滄桑瀟灑的唐老師,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當然,她是從未真的奉他為師,只把他想成是課堂上一出新鮮的戲碼。於是不涉及敬畏之心,也沒有考慮到男女之防,她很率直地就說:「你不好好地去畫畫講學,幹嘛跑到尼姑庵來當強盜呢?我們這裡可沒有東西好偷哇!」

  「你認識我?你又是誰呢?」季襄一面試著回復鎮靜,一面暗暗沮喪。

  「我是你的學生呀!珣美隨即又說:「不過你可能不記得我,因為你上課是從來不看我們的。」

  哦!好得很!天底下就有那麼湊巧的事。富塘鎮方圓百里之內,他哪兒不好跑,卻跑進都是女人的尼姑庵;誰不好碰,偏偏去碰到他的女學生!

  季襄這會兒才開始留意到眼前的女孩。她有著雪白細緻的肌膚,又一身月牙白衣裳,更襯得她眼如秋水,唇如丹櫻,如一朵嬌貴的花,盈盈娉婷,妍麗至極。

  他突然想起方才情急之下,抱著她的感覺,他的手上仿佛還存留她的香暖玉滑。哦!

  真該死!他唐季襄從不是一個輕薄的男子,第一次令他亂了方寸的,竟是他的女學生,這成何體統呢?而且此刻他們還一人一邊,共在一個席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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