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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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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留著短須,穿著黑襖的中年男人走出來,季襄和秦宗天兩個人,都連忙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一聲。 「師父。」 「怎麼會是你呢?」秦鴻鈞看著季襄說:「我還以為你從『格格堂』,直接去南京搭火車了。」 「計劃有變。」季襄照實回答,再沒有平日的倨傲。 「是不是與這位姑娘有關呀?」秦鴻鈞看看珣美說。 「是的。」季襄說;「我想段姑娘大概沒有辦法連夜趕路,所以搭火車的事延緩一日。」 秦鴻鈞將臉朝向珣美說:「你是段允昌的女兒?」 「對,段允昌正是家父。」珣美說完,覺得有必要再進一步說明:「您千萬不要責怪唐老師,我是因為要逃離不合理的婚姻,才請他幫忙的。我也知道唐老師有要務在身,但他居於師生之情,不忍心拒絕我……」 站在旁邊的季襄臉色極難看,而秦宗天則像要爆笑出來。最後是秦鴻鈞打斷她,說:「我們暫且不去討論你「唐老師」的心態。你曉得我們和你父親有敵對關係嗎?」 「嗯。」珣美點點頭說:「我一直都不太贊成家父的所作所為,這也是我決定離開家的原因之一。我只請唐老師送我到上海,絕對不會妨礙你們的工作。」 「你到了上海之後呢?」秦鴻鈞繼續問。 「我會自求獨立,就不會再打擾唐老師了。」珣美很乖巧地說。 「獨立?你一個女孩家,上海又是個花花世界,要謀生恐怕不容易。」秦鴻鈞說。 「我相信只要肯努力,一定活得下去。」她說。 「你倒是個很有主見,很與眾不同的女孩子。」鴻鈞摸摸短須,略帶笑意地說。 當晚,珣美飽餐一頓,就睡在中藥鋪的樓上。總算能換上乾淨衣裳,能躺在香暖的枕被裡,真是有如人間天堂。 鎮街燈滅,黑漆漆一片時,秦鴻鈞師徒三人仍在密談。 「你確定段家那丫頭,不會暗中破壞我們的計劃嗎?」秦鴻鈞再次問。 「珣美?不可能的!她只是個天真單純的富家千金,最多課堂上作個怪,回家發一頓脾氣,能做什麼呢?」季襄不假思索地說。 「我可不敢那麼篤定。」鴻鈞說:「那女孩子相當精明厲害,人很機靈又口齒伶俐。我看你還是謹慎一點,到了上海就打發她,免得節外生枝。」 季襄尚未回答,秦宗天就搶先說:「我同意師父的話,光是她能說動師兄帶她走,就已經很不簡單了。」 「她不小心識破我的身份,又得知蘊明大姊和我們有關係,在那節骨眼上,我不帶她離開富塘鎮,行嗎?」季襄辯解說。 「是呀!現在蘊明一心都在教育大業上,我們不能把她扯入是非圈中。」秦鴻鈞點點頭說。 「師父,您放心,段珣美的事,我會處理好的。」季襄很有自信地說。 「那就好。」秦鴻鈞說:「我們花了幾個月,終於知道東南這一條線的幕後大老闆是曾世虎,你想好怎麼做了嗎?錢方面夠用嗎?」 「報社那裡的人已經在收集相關資料,很快會有眉目。至於錢,我們會儘量籌措。」 季襄報告說。 「那我就把上海的指揮權交給你了。」秦鴻鈞說;「過兩天,我們會到南方去見大元帥,順便用你的線索,揪出香港的軍火供貨商。」 「我們還會在嶺南耽擱一陣子,尋找一些藥材。」秦宗天加一句說。 「你真是對草藥入了迷,再過幾年,你大概可以學李時珍,編個新「本草綱目」了。」季襄取笑師弟。 「比起你跋山涉水探勘礦物的那股狂熱,我還差遠了。」秦宗天也調侃回去。 「可惜中國美麗的河山,豐富的資源,都被那些殘暴的軍閥分據蹂躪著。統一真是一條漫長又艱辛的路。」季襄若有所感地說。 「就像黎明以前的黑暗。」秦鴻鈞說:「我年紀大了,或許見不到統一的那一日。 但你們年輕人還有希望,中國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三個男人感時憂國,正慷慨激昂發抒己見時,絕沒有想到珣美輕手輕腳地躲在門外偷聽。 她最初的目的,不過是想更瞭解季襄的底細而已。現在聽來,他不是單純只為復仇或厭惡好商的暗殺者,而是懷著極偉大理想的愛國志士。 她沒有看錯他,他果真是個英雄人物! 舉目望去,入眼的皆是濁人,她若要一展填海補天之鴻志,讓自己的生命如星辰之燦爛,如春花之姣美,不跟著季襄,又要跟誰呢? 到了上海,要打發她,可沒有那麼簡單呢! 珣美本來以為,到了南京搭上火車,就不用再受奔波勞頓之苦,一路可以舒舒服服地到上海。 然而沒想到,所謂的搭火車,竟是搭運黑煤及木材的貨車。 「只有這樣,才能逃過你父親和馬家的搜索。」季襄只丟給她這個理由。 她坐在巔簸不堪的車廂中,寒風不斷從細縫鑽入,像一條冰冷噬人的蛇。而且她還要忍受嗆人的異味、沉悶的空氣,若不是一臉穩如泰山的季襄,她真會撐不下去。 總比在雪地裡跋涉好,總比被父親抓回去好,珣美不時鼓勵著自己。 因為列車的停停走走,他們在車廂內待了兩個夜。在黑晤中,原來各睡各的,但有時太冷了,會本能地靠在一起;天光透進時,誰先驚醒,就會自動移開。 在此非常時期,沒有人會去拘泥一些小節上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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