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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普裕大樓外那兩個字也彷佛回復生氣,在朝陽下顯得特別金亮。工人們興致勃勃地弄上聖誕飾品,讓才差點分崩離析的『普裕』,在半年的危機後,有煥然一新的味道。

  眾人皆樂,只有葉辛潛一人愁。急急追錢的人,正跟在曾典財的屁股後頭,求那一紙合作契約,而曾如菲卻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天天要一個確切的結婚日期。

  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普裕」的總機小姐在上完廁所回座時,發現了葉辛潛站在電梯前,她忙招呼說:「葉總經理好!」

  但回過頭的那人,頭髮稍短且夾雜灰白,雖然也英俊有魅力,但年齡起碼大十歲。

  她正要開口時,那人已走入電梯,她呆了一會兒,看指示燈停在九樓,馬上打內線給胡秘書。

  胡秘書剛掛上電話!迎面便走來一個中年男人。她捂住嘴,本能地站起來說:「葉……葉總經理好……」

  「胡秘書,你還在呀?」他親切地笑著說。

  呀!偶像!她簡直快昏倒了,裡面一個年輕的,外面一個年長的,她該怎麼辦呀?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辦公室,對著埋頭研究股東報告的主人說:「辛潛,好久不見。」

  葉辛潛聞聲跳了起來,當他看到七年不見的葉承熙時,只能脫口叫一聲,「爸爸……」

  葉承熙拍拍兒子的肩說:「這些年辛苦了,我雖不在臺灣,但也知道你做得有聲有色。」

  這些話觸痛了他的心結,倒像他交出的是一張不及格的成績單。葉辛潛滿是苦悶的說:「爸,你愛說笑了,你很清楚,我們差一點把『普裕』搞垮了。」

  「我是很清楚。」葉承熙點點頭說:「我也瞭解你是被拖累的,你舅舅和母親做生意誇大不實,一心只想創造業績的作風,我早就不能苟同,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卻要我來承擔一切的後果!」葉辛潛終於有了傾吐的對象,「只因為我姓葉,他們就要我回報和犧牲,連媽也不例外。」

  「別怪你母親,她其實是用心在愛你的,只是她習慣了『普裕』光環的圍繞,所作所為難免急切,就常會有傷人傷己而不自知的情況出現。」葉承熙說。

  「我終於體會到你這些年的忍耐了。爸,我以前曾有多次的出言不遜,還請你見諒。」葉辛潛真心的說。

  「阿潛,你好像變了?變得又成熟、又穩重,以往那個跋扈叛逆的脾氣全不見了。

  我很好奇,到底是誰改變你了?」葉承熙看著五官輪廓酷似自己的兒子說。

  「是一個叫彭雅芯的女孩子,爸,你一定沒想到她是誰……」葉辛潛興奮地說。

  然而,他的話被沖進來的章立珊打斷。葉承熙的出現,由胡秘書透露,公司有大半的人都已經在口耳相傳了。

  章立珊瞪著久違的前夫,她這一生愛最深,也恨最深的男人。他五十出頭了,依然是挺拔健壯的身材,臉雖不似當年瘦削,但濃眉及深邃的眼睛,還有她曾喜歡的鼻子和嘴巴幾乎都沒有變,和辛潛站一起,恍若兄弟。

  初見他時,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三十年後,他仍是男人中的男人。若非如此,她怎會如此深陷而無法自拔呢?

  而他看著她,眼中沒有激動的感情,只是紳士性的禮貌。

  她用冰冷的聲音說:「我們離婚協議之一是你不准再踏入『普裕』一步,你忘了嗎?」

  「我沒忘記。」葉承熙友善地說:「但我今天到『普裕』來,並不是以前夫的身分,而是以一個投資者來的。」

  葉辛潛這才注意到父親的手上還提著一個公文包,身上西裝筆挺,完全是商人的打扮。

  「投資者?你會有什麼錢投資呢?」章立珊不信地說。

  葉承熙打開公文包,裡面一迭迭的簡介及企畫書!而在頂端的小冊子上印著燙金的「信安」二字。

  信安集團,葉辛潛曾經聽過,他一直以為那是以華僑為主的外資公司,加上它牽涉的企業及生意的範圍,和「普裕」很少有交集,所以也不曾真正研究過。

  父親和信安集團又有何關係呢?

  彷佛在回答他的問題一般,葉承熙拿出名片放在小冊子旁,上面的頭銜赫然是副總裁。他笑笑說:「『信安』正是我的公司。」

  「你的公司?怎麼可能?當年你走時,可是連一毛錢都沒有,你哪有錢再創業?」

  章立珊頗受打擊的說。

  「我沒拿一毛錢,但我卻有別人永遠取不走的商業頭腦、人脈組織,和一顆永不低頭的心。」葉承熙說:「在章家那麼多年,我由老董事長那兒學的,不是如何守成、擴張或賺更多錢,而是如何嗅得商機,讓一片不毛之地,成為欣欣向榮,這正適合我們窮人家的孩子。」

  「你胡說八道!你一定是偷拿走什麼,沒有人可以無中生有的!」章立珊恨恨的指控道。

  葉承照不理會她,轉向兒子說:「你記得七年前我去史丹福找你嗎?我就是在旁邊的矽谷開始的。當時我們葉家已有一些人散在世界各地念書,但那些叔伯堂兄弟們你可能都不熟,他們憑自己的能力,學各種最新技能,等我一召集,就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取名『信安』,就是不忘記自己貧窮的根源地,永遠享受白手起家及艱辛創業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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