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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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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有一點。"承熙就事論事說:"不過他們兩個本來就不適合,勉強在一起反而問題重重,不如早些分開好。" 涵娟聽了,眼熱鼻酸,淚水泉湧上來,看三遍《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是第一次哭。承熙面對自己的事是否也能如此豁達呢? "嘿,那是戲,你怎麼就真難過了?"承熙翻出手帕給她。 "我只是想到娜妲麗華在課堂上念的那首詩,'pen-der in the grass'就是英文片名,出自渥滋華土的詩。"她擦完淚,又說:"我們到衡陽路的委託行看看好嗎?" 承熙當然遵從。 委託行仍是歐洲風的外貌,在附近新興的百貨公司及群樓包圍下,已漸露滄桑類態。推開門,也是叮叮叮音樂盒聲音,記不得是否原來的那一首。 店裡展示的童裝一如往昔的貴族化,但他們已見多識廣,不再稀奇。涵娟最想感受的,是二十年前一個孤獨悲傷的女子,如何為女兒挑選衣裳的那種心情。 "歡迎光臨,兩位要買衣服嗎?是買給幾歲的孩子?"店員熱心招呼說。 "看一看……"涵娟摸那柔軟的布料,聞那香味說。 "第一胎對嗎?看你們恩愛的樣子,一定很期待這寶寶的到來。"店員猜測。 承熙想澄清,涵娟扯扯他的衣袖,他笑了出來,立刻覺得這遊戲好玩,也就有模有樣當起好丈夫和准爸爸,討論嬰兒的種種。 由於玩得太認真,最後不得不買件有米老鼠圖案的淺藍毛衣,貴得離譜。 事後,承熙有些心疼錢,無奈說:"以後就留給我們的孩子吧。" "不,送給玉雪姨的老三靖宇,他三歲剛剛好。"涵娟說。 "你怎麼說就怎麼做。"他無異議。 牽來摩托車,涵娟緊抱住他的腰,這臺北黑夜的迎風馳騁是最後一次了吧?承熙心情極好,完全不知她正在心裡"算計"著要如何拋棄他。 到了墒圳附近一排近完工的公寓前,她說:"停一停,我想看看新家。" 這是涵娟用盡心思想到的分手隱密處,無人的新樓房剛剛好。 伍家定的是三樓,有門窗沒有水電,巧的是外面有盞路燈,加上帶去的蠟燭,還有幾分西餐廳羅曼蒂克的氣氛。 燭火在未粉刷完的牆壁形成光圈,承熙四處看著況:"這兒格局不錯,不過我將來一定要買一樓,你才能有一座花園。" 涵娟拿出袋子裡的淺藍毛衣偎在臉上,半遮面緩緩說;"熙,這件衣服,你……或我的孩子都用不到它,因為它在美國到處都有,章立珊也不見得喜歡美國貨。" "什麼?"承熙一頭霧水。 終要說的,就是現在,不能拖延!她深吸一口氣,像爬高山般困難吐著: "熙……我下個月要結婚,然後就到紐約去。" 他仍聽不出邏輯,皺眉說:"結婚?怎麼我這新郎沒被通知呢?" "你不是新郎,我已經決定不要你當新郎了。"關鍵字一說出,一切就流利了:"聽到了沒有?新郎叫彭憲征,就像《天涯何處無芳草》裡的一樣,是個醫生,一個華僑醫生,他會帶我到美國,實現我的夢想,所以我決定嫁給他。" 涵娟說完,像瀉了肚子的人,全身痛且無力。 燙熱的燭油滴到他手背,他無所覺。涵娟怕他傷到自己,想拍開他的手,蠟燭掉到地上熄滅了,只剩微弱的路燈,使他驚愕的臉看來更陰影重重。 "夢想?你有沒有弄錯?"他像突然迷了路的人,茫然說:"你的夢想是屬於我的,我們在一起做的夢……我說過我需要時間,你也承諾等待,甚至今年夏天就準備結婚的,怎麼又跑出個姓彭的?我不懂……" "熙,對不起,我受不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會瘋掉,就像電影裡的娜妲麗華,瘋到不認識自己……"涵娟沒有閃避他質問的眼神。 "不要提那部鬼扯的電影!"承熙像終於明白她的話,青筋隱隱冒出:"所以……從電影、委託行到空屋,你一切都計劃好了,對不對?多久了?你和那個姓彭的交往多久了?" "兩個多月。"她咬緊牙根,不許自己軟弱。 "兩個多月?"他臉色鐵青,倏地抓住她:"才兩個多月就要嫁他?" "沒錯,沒錯,就是兩個月!"這畢竟是難以啟齒之事,她剮心般說:"你一定要問那兩個月怎比得上我們十年?其實這已經醞釀很久了,從十五歲我們第一次分手開始,我因為愛你而等著忍著,看我的夢一筆一筆被塗掉,若說是女人宿命我又不甘願……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崩潰,當章立珊出現時,我甚至想你移情別戀也好,我可以了無牽掛離開……" 他放開她,臉變慘白,仿佛再也不認識她,喃喃說: "是這樣嗎?原來……原來這些年來你和我在一起始終是痛苦的,竟然要我變心?你其實不愛我,我是瞎了眼睛在過日子……" "不!我愛你,因為太愛了,才承受不住呀!"涵娟無法再冷靜,抓他的手:"熙,請體諒我,我這麼做也大半為你!我一直希望你成功,章立珊可以幫你,我卻會拖累你。我們在一起一無所有,除了債務,還是債務……我知道你不會放棄我,但總要有人先跳出這泥淖;我嫁別人,你才能娶讓你躍人龍門的章立珊呀!" "你這麼做是大半我?哈!不必,一點都不必!" 他反扣住她的手,關節發白:"如果我說我不要成功,不要躍龍門,寧可貧賤也要和你在一起,你會不會改變心意,不嫁給那個姓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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