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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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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到屋旁拿一把柴來,愈多愈好。"玉雪再重複。 掃掉灶裡厚灰,玉雪暗盯著涵娟的背影。自從五年前籃球場那一幕後,她就對涵娟有了戒心,老覺這女孩表面乖巧懂事,卻心機極重,只怕承熙根本制不住。 可是承熙偏癡心難改,奉涵娟如九天仙女下凡,一句重話都不許旁人說。 柴枝來了,放入大灶裡,突揚的火光映紅了涵娟秀麗的臉龐。 趁閒雜人少些,玉雪一面哄拍兒女,一面說: "時間過得真快呀,一下子阿熙就要當兵了,我還記得你們小孩時樣子哩。你滿二十歲了吧?阿熙好像大你六個月,是不是?" "他大我三個月。"涵娟說: "當兵的人最怕有女朋友,一心惦記著外面,如果女朋友變心就淒慘了,拿槍自殺的都有。"玉雪又說:"阿熙也緊張,叫我們幫忙看著你。" "阿姨開玩笑吧,承熙才不會緊張,我不必人'看',反而是他拜託我照應爸媽弟妹的,他信任我。"涵娟說。 "哦?那你不成葉家媳婦了?以懷一個大學生的身份,不是太委屈了嗎?"王雪直辣辣問。 "只是朋友間的照應,阿姨想太多了……"涵娟說。 "當葉家媳婦可苦啦!像我大姐就弄得一身病,沒過幾天好日子。阿熙責任很重,做他太太只有勞碌,沒有富貴可享,你一定要明白。"玉雪不管,逕自說。 "葉媽媽苦,是因為丈夫不顧家不長進。"涵娟避重就輕說:"承熙和他父親完全不同,他有能力又肯擔當,將來必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你能這樣想最好啦!"玉雪細看她一會又說:"我也不是愛囉嗦,你是讀書人,道理比我懂得多。阿熙呀,個性像他媽,純情又善良,就怕被人辜負了。" 小女娃哇哇地扭哭起來,正好讓涵娟免掉回應的困難。她知道玉雪對她尚存成見,所以儘量保持淡定,壓下反彈情緒,不受這些魯莽言語的影響。 一切都是為了承熙。一旦決定愛情至上,女人屈就自己的能力極為驚人,什麼都可以忍受,什麼都能夠犧牲,連原先的強烈個性也逐漸模糊了。 這是她選擇的,沉溺于戀人的天長地久,不是嗎? 那一晚,涵娟和柯家親戚的兩個小女孩睡在一起,大大的通鋪掛著蚊帳,清水般的月亮由窗口照進來,像一層白紗。 小女孩們很快熟睡,涵娟傾聽屋裡外的動靜,山中寂夜的聲音細微而神秘。 突然窗被悄悄打開,一個高大的人影爬進來,涵娟不禁微笑,掀開蚊帳,讓他的行動更容易些。心有靈犀一點通,她太瞭解承熙,他不來才奇怪呢。 "噓!"她暗示別驚擾到小女孩。 兩人所擁有的空間很小,身體挨著身體,他臉上是心滿意足。涵娟感覺他烘熱的肌膚,心怦然而跳。那些在黑暗巷道的依偎,在僻靜樹林的擁吻,都沒有此刻枕被間的刺激親膩。 "被小阿姨發現可不得了。"她輕聲說。 "那就結婚呀!」他眼中帶笑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提到這兩個字,心的節奏錯了好幾拍,給她一種慌亂感。 結婚,對承熙而言是真正的擁有,他的手腳依從著心,溫柔地和她交纏著,熱切的欲望毫不保留地傳遞給她。 這從十一歲就一直喜歡的人呢,她永遠記得他小學時鋒芒展露的模樣,情意油然而生,竟能相隨成長至今,外貌改變,心卻不變。就在當兵前夕,急迫著要有肉體的接觸,隔著衣服愛撫已不夠填實那即將分離的空虛。 相互輕解羅衫,有著偷嘗禁果的快樂。他迷戀著她滑如絲絨的肌膚和柔軟豐美的曲線,並指引她探索自己潮熱的男性身軀。但也不知是誰阻止誰,他們都沒有突破最後一關,只在彼此的喘息間輕笑,像所有情侶的嬉戲。 涵娟當時並不明白,血氣方剛的承熙要比她付出更多的理智及自製力…… 驀地敲門聲響起,玉雪在外頭問:"阿娟,你有沒有看到承熙?" 兩人僵住,再伸伸舌頭。涵娟做個深呼吸說:"沒……看見他耶。" 門外人不吭氣,一會才有離開的腳步聲。 "她相信了?"承熙揚揚眉說。 "她不相信,只是警告你夜已深快回房吧。"涵娟機伶地說。 "唉,連這一刻都是難分難舍,真不知道未來兩年怎麼辦。"他又緊緊抱住她說:"娟,我愛你,那麼多年了,有時以為愛到極點了,又有更多愛湧出來,似無止境。答應我,我們的分離永遠都是短暫的……" "一向不都如此嗎?"她望著那熟悉初愛的清俊臉孔說:"快走吧,不然小阿姨就會推門進來,那才尷尬呢。" 他無奈,只得窸窸宰宰地又從窗戶爬出去。 涵娟聽著遠遠的瑣碎細語和關門聲,等一切恢復平靜了才放鬆下來。 似無止境的愛……九年了,很長很長,或許太早懂得愛,早得像與生俱來,讓年輕的二十歲就有了奇異的滄桑感,所以承熙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吧? 滄桑感?她也不懂,愛情原本是飛揚的,為何會有幽暗中的歎息呢? 再度深吸一口這夜,這榴圳源頭的夜,流過兩百多年了,長過好幾個人生,她細咽那綿綿的沁涼,像天地也印證了這一段愛情般,把滋味珍藏在心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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