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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真實?燕姝雙腳一抽,卻怎麼也拉不起,好似真有什麼在海底。她尖叫一聲,突然一個人自水中竄出,裸著上身,濕淋淋的,健如蛟龍,騰躍大海,激起湍潮。

  她轉身要跑,腳卻踏空,在撲跌前,被人即將攔腰抱住,低沉又熟悉的聲音響起,「金絲燕,是我!」

  同時有十來個人由各埋伏處走出,王伯岩聞聲,也領著幾個殘兵對陣。

  「怎麼會是你?!」王伯岩十分意外,憤怒地問。

  燕姝掙脫箝制,跑到大哥那方,面對著遲風。渾身閃著水珠的他,彷佛更偉峻,令她再次驚心,血液狂沸。

  他盯著她,並不理會王伯岩,只走近拿出他常帶著的小金絲籠遞給她說:「我送這個來的。」

  「娘的!這是什麼鳥蛋東西?!」新仇舊怨累積,王伯岩不顧腳傷地沖過來,想甩掉金絲籠。

  遲風機警地閃開。

  當王伯岩又出第二招時,兩邊的人馬也混戰起來,大家都橫眉豎目的。

  「慢著!」燕姝設法擋在大哥和遲風中間,但她個兒嬌小,沒武功,腳底又是沙,連站穩都有問題,「別打了!你們還打嗎?俞家軍就在身後了,還要兩敗俱傷嗎?」

  她剛吼完,右手掌恰好抵住遲風裸露的胸肌,溫熱厚實如陽光下的沙丘,心跳如海的律脈……他們靜止在刹那的悸動中,不防王伯岩的木拐杖直直擊來。

  在到燕姝臉前時,被遲風用力撞開,一條紅印也在他手臂上腫起。

  瞬間!她不畏的脾氣又來了,眸子的光芒如寶石閃爍,大叫著,「住手,每個人都給我住手!」

  二、三十個海寇竟乖乖的聽話,全都停下看她,或許是她立在大海中央的兩船之間,像女神般指揮全域的倩影令他們印象太深的原故。

  燕姝深吸一口氣。不急、不急,這些人兇猛好鬥,不是善男信女,但起碼還是說人話的。她轉向遲風問:「你,不是該去日本,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金絲燕,為了你!遲風無言,用溫柔及思念的目光,輕撫她的臉頰與髮絲。

  站稍遠的潘大峰突然開口,「我們頭目說,如果他不來辦件事,他名字『李遲風』三個字要倒過來念成『瘋子李』了。」

  名字倒過來寫?這是他們初次相遇時的一段話,他說不能讓她跑掉……

  燕姝尚來不及細細體會,王伯岩就沒好氣地說:「還有什麼事好辦?我的那船貨都被你們不擇手段地搶了,你們還想趕盡殺絕嗎?」

  遲風這回倒算冷靜,還微笑地說:「那批船貨我又帶回來了,珠寶香料還在,武器一半歸杉山藩主。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貨就都是你的了。」

  即使現在天塌下來,王伯岩也不會更驚愕了。這風狼是吃錯什麼藥了?相識多年,但見他狠厲無情的手段,對敵人毫不通融,爭奪利益上絕不吃點虧。比如為汪直報仇,李遲風可以在杭州胡家臥底,廣布陷阱,也間接造成胡宗憲的自殺。

  而這次註定是贏的結果,李遲風為何又讓步呢?王伯岩並無欣喜,反而小心翼翼地問:「你要我答應什麼?」

  「這不是談話的地方。俞家軍的動作真快,福建沿海的舶主擋不住他們,竟讓他們追到澎湖嶼來。」遲風沒有直接回答問題,「我的船貨正藏在鹿仔港的港灣內,你們得跟我到東番島,才能安全地談。」

  「但我正在等打狗的兄弟……」王伯岩不安地說。

  「等打狗的船來,你早就被俞大猷抓來祭海了。」遲風說:「你怕什麼?我嗎?!你很清楚,我風狼再狠,也非趁火打劫之人。至於島上的夷人,有我在,何須畏懼?」

  到底何時,使風狼不但不責怪他的「背叛」,反而主動「求和」?這不尋常的舉動令王伯岩有高度的戒心,無法遽下決定,看看幾個副手,又看看妹妹。

  燕姝此時仍沉浸在見到遲風的喜悅中。畢竟是年輕女子,雖立志不婚,專心修行,但情欲天生,一旦被觸動,便如滔滔江流,禁都禁不住。

  她暗中希望俞家軍追來,但又想和遲風入東番島,矛盾的情緒,連她自己也不瞭解。

  正在舉棋不定時,在較高處的守衛學著海鳥叫聲,表示俞家軍已朝這方向來。一急之下,只有坐著遲風的船去避難了。

  遲風攔腰將燕姝抱上船時,順便把穿了細鏈的金絲籠掛在她的脖子間。

  他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眼底有滿溢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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