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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慢著,你別走!」她喊。

  出了餐廳,她猛然停住,因為那人並未走遠,還好整以暇等她的樣子。

  「是顏辰陽叫你來的,對不對?」她發抖著問。

  「是的,顏先生說馮小姐問起,就照實回答。」那人禮貌十足說:「平時我是不會被發現的,但今天是最後一次,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顏先生說正面和馮小姐打聲招呼比較好。」

  太過分了,連這等枝微末節都算到,把她當成放大鏡下的螞蟻,看她無處可逃的狠狽……想到辰陽得意的笑,怒氣由腳底直沖腦門,人都昏茫了。

  「你知道跟蹤偷拍是侵犯他人隱私,會觸犯法律嗎?」她努力不失控。

  「顏先生是雇主,負一切責任。他有特別交代,馮小姐有任何不滿,歡迎找他吵架理論,他隨時奉陪。」那人順溜回答並遞出一張紙片。「這是我的名片,若有任何需要,本人二十四小時服務到家。」

  旭萱沒接,反是隨後而來的李蕙明拿過去,叫道:「你是私人征信社?」

  「是的,請多多指教!」那人鞠個大躬。

  人家只是拿錢辦事,對他發一百遍火也沒用。旭萱臉繃得死緊,牙咬得快斷掉,一言不發轉身往校園走,想甩掉這所有的羞辱和傷害。

  「馮小姐!」李蕙明追過來。「這到底怎麼回事?顏辰陽又是誰?」

  「一個可惡透頂、惹不起的人!」旭萱迸出一句。

  「惹不起?那……這些照片會影響到宗霖的工作嗎?」李蕙明又緊張了。

  「別擔心,你們不會有事的,照片交給我,我一起銷毀。」旭萱停下腳步,對這癡心女子說:「李小姐,我真心祝福你和簡醫師,希望他是值得你讬付終生的人,如果不是,就趁早脫身,以免將來傷害更大。」

  不能說得更明白了,感情事人人體悟不同,能接受和不能接受的,也各有差異,她自己都處理得一團亂,又如何點醒別人呢?

  辰陽果然又來糾纏,又用卑劣手段,把簡宗霖這塊她特意找來的防衛盾牌打得落花流水且面目全非。

  這糾纏與愛情無關,是辰陽的商人性格,錙銖必較和精明冷酷,絕不肯吃半點虧,在基隆初見時就已領教,水塘地一事更打得她無招架之力,可憐簡宗霖被她拖累連底牌被掀了都還不知……看來,要送走這魔王,還真難呀!

  ***

  旭萱從陳老師的研究室出來,談了很多事情,頭腦裝滿滿的,但在長廊上仍機警地左右看看,怕有什麼不該出現的人。

  自從征信社事件後,她變得疑神疑鬼老覺有人跟蹤,當然不會再是那個征信社老闆,而是辰陽本人。

  他歡迎她去吵架理論好炫耀他的勝利,她當然不會笨到自己送上門,只有忍氣吞聲,一方面防他突然從背後冒出來。

  每日出入緊張兮兮的,一股從未有的疲累感油然而生,看著手裡馬裡蘭州愛琳教授寄來的信,突然好想離開臺北這城市。

  旭萱曾申請到愛琳教授的研究小組,但因媽媽不舍而放棄。意外的,今年又收到詢問信函,並附上一個極吸引人的題目——「探討傳染病的心理行為」,陳老師很鼓勵她去,說很少人有兩次機會,表示愛琳教授對她印象很深刻。

  媽媽因看她為辰陽的事鎮日心神不寧,也改變以往不舍的態度,說年輕女孩應到世界看看,不要被家羈絆住……但她是長女負責慣了,真能安心走嗎?

  因太專注于自己的思緒,下樓梯後差點撞到一個人,不——應該說是那個人故意擋她的路,沒錯,就是想避又避不開的顏辰陽。

  旭萱直覺動作,是往一條僻靜小路彎去,並迅速把愛琳教授的信塞入口袋,仿佛那是最後一個他觸不到她的安全處所,不想讓他看到。

  「怎麼?輸了就想逃?」他緊跟著說,那一身世故的商人模樣在校園內很引人注目。他一直等她來理論,她卻靜悄無聲息,他只好放下身段來找她,這件事拖太久了必須做個了結。

  「輸了?」她被迫停下來,低斥說:「誰輸了?」

  「這會有誰,就是簡宗霖——你教訓我一頓,說他是會絕對、無條件愛你的人,事實證明大錯特錯。」辰陽直視她說:「他對你也是條件和利用,因為你姨公的醫界地位和你父親殷實的家業,讓他拋棄交往多年家世不如你的女友,轉而追求你,這就是你所謂的真愛嗎?」

  「我說過了,我和簡宗霖的一切不關你的事。」她回說:「你找私人征信社來跟蹤我,侵犯個人隱私,這才是大錯特錯,你堂堂顏少爺為什麼要做這種沒格調的事?」

  「你有太多事不懂,在商場上這是本事和手腕,知此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事實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也曾用私人征信社調查過你爸爸公司,我對你們馮家有幾斤幾兩重可比你還清楚。」他冷冷說。

  不要生氣,不要失去理智,對付這魔王不能來硬的,否則舊仇不去,新怨又來。旭萱憶起對他最初的印象——把眾弟妹壓得日月無光的嫡長子,若身為次子以下,是趨兄逐弟竄上皇寶座之人——果然太真了!

  「好,你贏了,我輸了,可以嗎?」她說,知道他是不能失去面子的人,他的面子比天大。

  「我從小到大最不容別人說我錯,因為我都是對的,我所思考、所決策的一切都對,所以才能坐穩顏家接班人的位置,把顏家事業帶入蒸蒸日上的新局,我怎麼可能錯?」他唯一的錯是選擇她,差點毀掉南郊投資,這必須糾正。「關於愛情我也是對的,你的無條件論只會被人欺騙利用,才會有簡宗霖的事發生;我的有條件論才是理性實際,才能讓愛情長久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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