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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還沒有,但我在這裡下車就可以了。」他腳已跨出去。「你不請我參觀你的屋子嗎?」她隔著車窗叫道。

  「改天吧!我現在沒空。」他說著,人早已跑遠。

  繞過紅瓦牆,璿芝卻不見蹤影,難道是他看走了眼嗎?雖然如此想,他的腳步並未放慢,直到進入四合院,才又看見站在大槐樹下的她。

  他整日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忙笑著走過去說:「真是稀客,我今日怎麼有幸讓你親臨拜訪呢?」

  璿芝冷不防的嚇了一跳,轉身時又是一愣。他這會兒打扮得特別體面,頭髮梳得服貼,身上是西式的黑色禮服,更顯得他器宇軒昂、神采俊逸,彷佛是一個迷人的陌生男子,讓她忘了滿腔的怒氣和此行的目的。

  「進來坐坐吧!」他向前一步開門,臉上仍帶著笑。

  「不!我站在門外就好。」她很自然的拒絕。

  「外面風景是不錯,但院子裡風大,當心著涼了。」他還是一副邀請的姿勢。

  璿芝本想說不要他管,但有幾個閒人直往他們這裡瞧,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進去了。

  屋內擺設算是整齊,很普遍的床、桌和櫃子,唯一亂的是書,到處堆放,連牆上僅有的字畫也被遮去一半。

  秋從夏雨聲中入春在寒梅蕊上尋是鄭板橋的詩句,璿芝在內心默念一遍。

  這時,牧雍已升起爐火,又搬一把竹椅,放個軟墊,拍一拍說:「因為趕論文,屋裡很久沒整理,你就將就坐吧!」

  「不!我站在這裡就好。」她人就杵在門口,連門檻都還不算完全踏入。

  「那兒風還是大。」牧雍說著,要去關門。

  「不!別關,我一會兒就走!」

  她這才彷佛想起自己的來意,遞出手中的檀木盒子說:「我是拿這個來還你的。」

  牧雍看著她,還一直不敢相信璿芝就在他的屋子裡。面對整個下午的宴客喧鬧及曼君的濃粉豔裝,眼前璿芝一身藕白旗袍和深藍毛衣的素淨,有一種極清純的美感。

  璿芝見他不接不語,只笑著望她,臉不自禁地紅起來。她原本是怒氣高漲一路趕過來的,但獨自到男子的家裡,又與他相處一室,是她前所未有的經驗,人難免心虛,而心一虛,氣勢就減弱了大半。

  但她仍很努力的把聲音裝得冷漠,再一次說:「我是來歸還瑪瑙如意的,你差人送這麼貴重的禮到宿舍去,是很不恰當的事。」

  「哦!是那個……」

  他仍是開心的神情說:「我完全沒有別的意思,真的。那日我逛天橋,在古董攤繞一圈,它就很自動的進到我眼簾來。小販說它是從宮中流落出來的,我就想是不是與你家的如意是母女一對?我還問他有沒有袖珍的翡翠如意,說不定與我家是父子一對,他說會幫我留意。」

  「那一對皇上賜的如意,已經擾得我們兩家不安寧,也害我有家歸不得了,你還尋什麼袖珍如意呢?」

  璿芝被這番話氣得忘掉矜持,她跨兩步把檀木盒放在他桌上說:「而且還大剌剌地送到我那裡,你知道別人會怎麼想嗎?」

  「我只是得了好東西,想讓你欣賞欣賞而已。」

  他一臉無辜地說:「而且我也遵照你的規定,不再出現在你的宿舍或你面前,我並沒有犯了你的忌諱,不是嗎?」

  「你還說沒有?!你以前送的芝麻糖、桂花糕,全都是忌諱;這次更過分了,送來如意,大家都在閒言閒語,難聽極了,難道你沒有一點警覺心嗎?」她指責地說。

  這些牧雍都曾經考慮過,在這民風初開的社會,男女私相授受仍是一件引人側目的事;但每當他家裡寄來了點心,或他看到故鄉名產,他就會忍不住要買給璿芝,當然,送如意的手筆是大了一些,但能因此讓她有所感動,也值得了。

  他掩藏心情,收起笑容,用很正經的口吻問:「大家都在閒言閒語什麼呢?」

  「這還用問嗎?你這表哥對表妹太過『關心』,你的如意送來時,大家還說是……定情之物。」最後幾個字,她勉強自己說出來。

  「這太可笑了!」

  牧雍揚揚眉說:「我不過是一番心意,想想你離家在外,都是因為我的關係,而那些贈予,只是要解你的一點鄉愁而已。你心裡很清楚,又何必在意外面的謠言或說法呢?」

  「怎麼能不在意呢?等以後謠言滿天飛,傳回到河間,我的行蹤不就洩漏了嗎?」她說。

  「河間和京城相隔遙遠,不太可能吧!」他笑笑說。

  「不管可不可能,以後都不許我們的名字連在一起,甚至表哥、表妹的關係都不能再傳。」

  璿芝板著臉說:「你不許出現在我面前,一點東西都不能送,我們要完完全全的沒有瓜葛。」

  「寧欣,你這太絕情了吧?」

  牧雍的態度不再輕鬆的說:「我們雖做不成夫妻,又有些心結,但仍然可以做朋友呀!我真的是很誠心誠意,甚至有把你當成親人的感覺。想想看,如果綿英流落在外,我能狠心地不聞不問嗎?」

  「我不是你妹妹,不需要你的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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