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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是海栗被「審判」的日子,斐兒被帶走,永遠離開了岳家,而嶽昭輝認為海粟是受壞朋友影響太深,乾脆直接把他送到美國讀書,希望他能重新做人。

  就這樣,為了在生命中出現不到一個月的女孩,海粟徹徹底底地改變了他的人生方向,當然,他是連警察也當不成了。

  十五歲的女孩究竟會不會誘惑人?十年後,已是情場老將的海粟,答案是肯定的。

  他生性不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很早就不再怪斐兒了。不過,斐兒的確是給他上了一課,告訴他,任何年齡的女人都是不可以信任的。

  從此,他在女人堆中能來去自如,不受一點羈絆,大概是這件禍事的唯一收穫吧!

  總之,他學會不再對人、事做沒有必要的好奇,他可不想再干連九條命都不夠應付的傻事。於是,蘭斐兒這名字,就成為海粟一生中,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個懸案。

  只是他偶爾會想,那個冷血的現代小龍女結果如何?有沒有成為冷血殺手?而她的紀錄上應該有這麼一筆——

  十五歲,色誘一個年輕男孩,毀掉他行俠仗義及除暴安良的偉大夢想,讓社會少了一個好警察,也少了一股正義之師。魔鬼勝利!

  §陰月

  她死寂的心化成一塊頑石。
  活在萬世的黑暗之中,
  當個陰晦飄蕩的鬼,
  不去感覺這世間有溫度的一切……

  水是潔淨的,但有的肮髒,是怎麼也洗不掉的;只有火,它可以吞噬掉所有的醜陋污穢,無論好的壞的,它一視同仁,全部都公平地毀滅。

  當那赤紅的烈焰燃起,熊熊地向四處奔竄,上天入地的,多壯觀呀!難怪聖經中的未日審判,也要有一片深不可測的火湖,而不是滔天的洪水。

  火湖……斐兒在黑暗中輕輕地笑了。

  現在是夜裡兩點,萬籟俱寂,偶爾只有幾隻狗及牆縫裡的怪蟲會發出一點聲音。

  她不能睡,因為她要等著抓鬼。

  其實,她這次住的房子,並沒有鬧鬼的紀錄,但是它的鄰居卻非常「精采」。

  右邊的小樓,幾年前發生過情殺案,高高的窗猶留著暗紅的血跡,門被木板死死地釘封起來。

  右邊是半塌的瓦屋,房客來來去去,往往沒住多久,就帶著灰敗的臉倉皇離開。

  對面隔著天井,是一間放滿木材的儲藏室,沒有人跡,卻常常有走路及流水的聲音。

  後面連著陽臺的是另一戶人家,前些時候女主人剛上吊自殺,今夜正是她的頭七祭日,此刻,招魂道士正陰森森地念著經文,其中還夾雜著幽幽的低泣。

  斐兒不敢睡,因為怕會在夢中遇到鬼,然後永遠醒不過來。

  在這偌大的城市裡,也只有這種房租便宜得離譜的地方,才得以讓她們母女棲身。

  因為流離及貧困,斐兒從小就住在一些陰陰暗暗的角落,所以,她早已習慣這種詭異及恐怖的氣氛了。

  這個角落很像墳墓,滴著冷冷的水,爬著細細的蟲,終年不見天日,黴菌佈滿皮膚及頭髮,同時也悄悄滲人眼底及心裡。

  她記憶中的第一個家,是一排倉庫。前面是一年到頭轟轟作響的各種機器,後面則分成蜂窩似的小格,住著許多工人及他們一家人。

  小小的閣樓,足夠讓六歲的斐兒站直身走來走去,但對斐兒的媽媽芝秀而言,卻必須彎腰或跪爬。可是小斐兒從不敢隨意走動,以免樓下的人破口大駡或敲打木板,那刺耳的聲音總會教人從心底發麻。

  所以,她寧可坐著,甚至坐上一天,從天亮到天黑,唯一的事便是找牆角的蜘蛛和壁虎比賽,看誰按捺不住先動,誰就輸了。

  在這幾十個人聚集的地方,只有一個廁所和小廚房,廁所沒有門鎖,常常方便到一半就有人闖進來;而廚房擠滿了人,芝秀一面和人吵架,一面搶爐子,所以,她們有時要捱到晚上土一點才吃得到晚飯,以致斐兒也養成了半夜上大號的習慣。

  黑漆漆之中,看不見四周的寒傖,聽不見眾人的咒駡,感覺很平靜自在。於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自然而然的喜歡上「夜遊」。

  後來,有人開始對芝秀說:「蘭太太,你這女兒有病!」

  一晚,芝秀在廚房裡被幾個婦女圍毆,飯也不煮了,就哭著跑回房。斐兒好餓,摸黑下樓晃著,沒幾分鐘後就起了大火,人拼命往外逃,木造的倉庫不一會兒便全付之一炬。

  「是斐兒放的火!」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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