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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啦,自然就是美!」曉青一邊躲一邊說。

  「那是指自然妝,不是沒化妝,臉上沒胭脂能見人嗎?」秋子按住她的臉說:「別亂動,否則眉型歪了,那才難看呢!」

  祖孫倆戰了半夭,才替曉青勾劃出一張粉臉來。

  「哪!照照鏡子,我們曉青根本是美人胚子嘛!」秋子得意地說。

  鏡中人淡淡粉狀有如玉琢,一雙靈動盈亮的眸子,長髮波浪輕垂,真有線分佳人的味道。但若為了那位周醫師的視覺享受,就大可不必。

  「怎麼畫這麼濃?!」曉青拿起化妝棉想要擦掉眼線。

  「快放下。」秋子連忙阻止,「這已經是最淡了,連粉條都沒有上,眼影也只有淺淺的一點。看看我、看看你媽,若不是你年輕,這樣不知愛惜,遲早會變成一張蒼白的大腫臉。」

  曉青看著秋子,應淡的淡、該濃的濃,妝化得精緻無缺,完全看不出年紀。若以菜式而論,秋子的臉像人參燕窩湯,她自己則是蛋花湯上幾粒蔥花而已!還能說什麼呢?

  敏芳帶著一身香氣來看她們,說:「啟棠打電話來,說他和周醫師還有點事,會晚半個鐘頭,你們慢慢來。」

  曉青怕秋子又會趁機幫她加油添醋,於是藉口到樓下音樂廳。她打開鋼琴,流暢地就彈起天宇的新歌「尋覓」,還順口唱出來,完全忘了時間。

  初次遇見你呀在風中。
  如絲的長髮飄飄,柔柔地系在我心上。
  我竟不知你是我前世的戀人。
  再次遇見你呀在雨中。
  如星的眸子閃爍,靜靜地照在我心上。
  我仍不知你是我前世的戀人。
  我清醒太慢,覺悟太遲。
  當我呼喚你,你只留下回眸一笑。
  呀!風依然雨依舊。
  為何誤了那亙古的纏綿。
  呀!穿生死越時空。
  教我何處尋覓。
  何處尋覓……

  唱畢,曉青自己都覺得感動,突然有人用力鼓掌,回頭一看竟是爸爸。

  「真好聽。」啟棠誇獎地說:「我知道我女兒琴彈得好,沒想到歌喉也好,可比那些歌星強多了!」

  她正想撒嬌一番,眼睛一瞄才發現站在門邊的一個男子,她腦袋轟地一聲,周圍的音波及氣氛都變了,調不同壓力不同,彷佛把她帶入另一個世界,半封閉的、自設的,在某個很遙遠的地方。

  呀!說他帥,天宇比他帥;說書卷味,李教授比他濃;說成熟穩重,他鬥不過啟業。但那整體的架式氣質,那器宇軒昂、朗朗英氣,完全沒有醫學院象牙塔待久的呆氣,他只是很自然地站在那裡,很自然地微笑,笑到她內心最細的一根E弦,並觸到無人能及處,大概就像吉賽兒初見阿爾伯特,卡蜜兒看到羅丹時那種驚心動魄吧!

  「……這就是小女汪曉青。」啟棠笑呵呵地說。

  對方伸出手,曉青才恍然初醒,她必定錯過前半部的介紹了,但他叫周聖平是錯不了了。她也伸出手,兩人快速一握,她冷他熱,溫度差距愈大,刺激愈大,她像被電到一般。

  「你好,汪小姐。」低沉的嗓子,像撥動的大提琴。

  曉青一向在社交場合上都像花蝴蝶般,有時還被罵逞口舌之快,但今天卻成了啞巴。她一直想著自己的外表,妝會不會畫得不完美?方才彈琴時衣服是否變縐?他會不會笑她唱了流行歌曲?當醫師的個個絕頂聰明、心高氣傲,聽的是莫紮特、巴哈,看的是卡繆、尼采,他會不會覺得她膚淺?

  看他和父親談政治經濟,如此有見解;又看他和阿嬤、母親應對,落落大方,三個長輩都對他欣賞得不得了,反而是曉青不敢開口,遲疑了一次又一次,怕自己說出什麼沒水準的話。差不多等飯局過了一半,她才由迷霧中走出,漸漸恢復正常。

  飯後,啟棠這媒公說:「曉青呀!帶聖平到花園走走,順便看看我養的蘭花。」

  這以往都是啟棠待客的工作,介紹他的寶貝蘭花,別人可搶不得。今天的用意就很明顯,尤其他那擠眉弄眼的神情,看來好可笑。

  曉青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定要把握機會,方才傻愣愣的表現,太小家子氣,等一下非要談笑風生,令他改變印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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