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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我認為這些都是讚美呀!」啟棠說:「這本來就是你優勢的地方。方便就是適合。聖平是你能找到最好的丈夫,盡心負責,我不知道你還胡鬧什麼?」

  「是呀!聖平昨天在這裡等到好晚才回去,一直向我們道歉。」敏芳也勸說:「男人有時說話就粗心大意,太實際了會傷人心,你就別計較。」

  「你一向任性,我看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秋子搖搖頭說。

  曉青睜大眼看著這世上應該最愛護她的三個人,竟有一種荒唐感。如果他們都不能把她看成是一個有思想有內涵的女孩子,更不用說其它人了。

  一日當傀儡,終生當傀儡。難怪鬱青要跑到舊金山去!

  此時聖平由門外大步走來,身上還穿著醫師的白袍,看到曉青,臉上有複雜的表情。

  「曉青,你把大家急壞了,你知道嗎?」他苦惱說。

  「走開!我不要見你,你走開!」曉青叫著,因太激動,全身發著熱。

  「曉青,別再孩子氣了。」啟棠不耐煩了。

  他們一個個向她走近,有如在圍堵獵物的獵人。他們要將她抓回牢籠,以她當犧牲祭品來遂每個人的心願;然後有一天聖平成功了,他的愛人出現了,她就要被掃地出門,就像鬱青提著皮箱回來一樣……

  不!她往後退。兩餐未食、消耗體力、睡在冷地板上,又加上氣急攻心,她眼前一黑,碰的往地上一摔,竟不省人事了。

  出生的二十三年來,健康的曉青第一次昏倒了。

  曉青和幼兒班十二個小朋友鞠完躬以後,結束今天的舞蹈課。

  她望望鏡子,人瘦些,也有些蒼白。本來只是受風涼,因為心情沮喪,居然病懨懨了一個星期。

  生病的日子真不好受,她常想到誼美,折磨那麼多,又如何能保持真摯的笑容呢?

  於是她開始素描,回憶她們曾共同幻想的故事,一頁頁畫下來,她的人也逐漸平靜。

  只是她不願再見聖平,怕聽見他言不由衷的話。三番兩次她相信他,被他說服;這一回棍子都敲到頭上了,若她還柔順地留在他身邊,豈不萬劫不復了?

  老爸威脅利誘,老媽和阿嬤苦口婆心,都讓她歇斯底里,鬧得感冒都要有併發症了,他們才無奈地放手。

  眼看一個方便老婆飛了,聖平有什麼感想呢?再換一個吧!只是不會有像她這般天真的傻瓜了。

  才換好衣服,就有人喊她外找。原以為是學生家長,走到外面,竟是聖平!

  她太訝異了,因為他從沒來過這裡。有幾位社友好奇地盯著他,除了他出眾的儀錶氣度外,便是想曉青的隱身情人終於出現了,可惜他再也不是她的了。

  她將他引進一間空的辦公室,開頭就說:「我說過我不想見你,你又來幹什麼?」

  「都兩個星期,你還在鬧脾氣。」他很煩,但努力表現鎮靜,「我在懷疑你爸媽沒有把我的意思表達清楚,所以我親自來了。」

  「你根本不必來。我爸媽不但傳達得很清楚,還加油添醋很多。我不知道你是下了什麼迷藥,他們會如此為你說話。」她冷著一張臉。

  「因為他們明白我是真心誠意。」他捺著性子解釋,「我和海成那天說的話或許有點措詞失當。我們從高中起就是好朋友,聊天時百無禁忌地推理辯論,我們若知道你去那裡,絕對會有分寸的。」

  「但也不會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了。」她咬著唇說:「別再提那天,更別說你是愛我才會娶我那些話,我不會相信的。」

  「曉青,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他邁了兩步說:「這兩個星期我被你搞得一蹋胡塗,連工作也不能好好做,你就別再鬧了,算我求你,好嗎?」

  「害你不能好好工作,那我豈不是罪大惡極?這可是你的心靈、世界和全部的快樂呢!」她諷刺地說。

  「曉青,你怎麼變成這樣?」他有些生氣,「你從不是這種小心眼又刻薄的女孩子,你不該說這些話!」

  「是嗎?那你根本就不瞭解我。我不是方便小姐,因為我不柔順,要求注意力,我的訓練極差,不會是好的醫生太太,我一點都不適合你,你看清楚了嗎?」她一鼓作氣說:「我只是汪曉青,不是任何人的配件!」

  「我才不在乎你是什麼,我只在意你。」他忍耐著。

  「你當然在意我,因為我是汪啟棠的女兒,如今我不再受你利用,你心慌了?成功的階梯沒有了?」她故意說。

  「我的成功絕不需要靠女人。」他眼中開始有狂風暴兩,「你阿嬤說你任性倨強,常一意孤行,我還不相信。如今看來,你果真是被寵壞的千金小姐,稍有不順意,就要弄得天下大亂,我真錯看你了。」

  「你早就錯看我。」她恨恨地說:「你要找出身良好、能當稱職醫生太太的人太多了,我隨便就可舉出十個來,但不是我汪曉青。若你執意要當汪家女婿,那就抱歉了,因為我姊姊也名花有主了。最好的方法是我爸媽再收個乾女兒,好好調教一下,或許就能讓你稱心如意了!」

  這番話是過分些,但就從她嘴裡溜了出來。聖平臉色鐵青,太陽穴筋脈凸冒,她沒看過他那種極怒又極寒的眼神,不禁有些害怕。

  「我相信我看清楚了,你沒有我想像中的可愛,卻比我想像中的可惡千百倍!」

  他由牙齒內迸出這些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成功的趕走他了,她虛軟的想。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她傷心地想。

  走到窗前,可看見聖平走向車子的身影,那動作仍帶著怒氣。算算時間,他剛值班完,又倦又累,加上這一吵,開車會不會有危險呢?

  算了!何必再關心他,他自然會保護好自己,以免防礙他救世濟人的偉大工作!

  她拿起大衣,一本小冊子掉下來。是舊金山藝術學院的課程內容。如果她的自我要在海岸彼岸才能找到,她也只好飛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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