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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張小姐忙安撫宛莉,在她耳邊不斷輕聲細語著,她才慢慢安靜又回到原先的漠然。

  「宛莉最愛提阿靖,一提就肚子疼。我想她很想把事情弄個脈絡分明,但總有跨不過的傷痛,讓她迷糊。」張小姐說:「一切都要靠時間了,等她能面對傷痛就會痊癒了。」

  都是何靖宇!如果她能將他抓到宛莉面前,好好纖悔謝罪,或許宛莉的病就能好一半。

  可是他就是那麼滑溜,抓他不著,自己還賠本白費那麼多心機,還加上一個吻,一個」愛」字。

  夏季蟬嗚,綠蔭濃濃,找不到一朵可撕的花。她像處罰似地搓揉自己的手指,直到通紅發疼,筋脈無法再忍受為止。

  她必須再回臺北,這一次不再順其自然地「懷柔」。她既然能讓他吻她,就有辦法讓他欲火難當地「碰」她。哼!只要他一碰,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夜裡,她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頂翎大廈」。踏出電梯,走道的燈濛濛的,她望了一眼二號,不知柯靖宇在做什麼呢?

  她開了門,把兩袋行李放到裡面,突然對面有了動靜,柯靖宇出現了,還大步向她走來。

  他穿著向來喜歡的休閒運動衫褲,頭髮有些零亂,臉是嚴肅的,一見她就說:「你跑到哪裡去了?整整一星期連個消息都沒有,你知道這讓人心裡有多急?我甚至要找你都無從找起,滿腦子想的是你遭遇了不測。小霜,你一向這麼一意孤行,說走就走,都不替別人想一下嗎?」

  宛芸正跨在門裡門外,很訝異他的憤怒。難道她還是他的囚犯,來往都要向他報告嗎?

  原來被拒的不悅,加上此刻莫名其妙地被指責,她回嘴說:「我從來不一意孤行。但旅行是我的事,我愛走就走,愛留多久就多久,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什麼人?為什麼出入要向你報備?而且那幾天你門戶深鎖,老躲著我,難不成我要等你大爺高興,承蒙召見,經過你允許後才能出門嗎?」

  這是溫柔純情的小霜第一次當他面發脾氣,他張口結舌,久久才說:「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呃,你還在為那天在漁港的事生氣嗎?」

  提到漁港之事,宛芸霎時冷靜下來,現在不是鬧意氣的時候,她不能任性地破壞自己的機會。

  背著他走入客廳,開了燈後,她已經換成小霜的面具。面對他,用無限委屈的聲音說:「別提那天的事了,我覺得又傷心又丟臉,你一定認為我是個很主動、很隨便的女孩子,事實上我不是。以前有很多男孩子追我,情書收一缸,電話接不完,但我從未動心過。但你不同,還記得我說過的『似曾相識』感嗎?我第一次看見你,就有那種驚心動魄,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對你的感情,那是不曾發生過的。」

  「小霜……」他喚她。

  「我還沒說完。」她阻止他,繼續說:「真的,我不是要給你任何負擔,我的感情是我的事,無論你對我如何,我都無怨無悔,你明白嗎?」

  「小霜,你太傻了,你永遠都不懂保護自己,你知道你這樣會受到多大的傷害嗎?」他靠近她說。

  「既然愛了,又何必怕受傷?」她很無奈地說:「我瞭解你對我並沒有相同的感覺,但我一點也不計較,只要能偶爾看你一眼,陪你去爬山釣魚,我就心滿意足了。」

  「小霜,你聽我說!」他第三次喊她,望進她的眸子說:「我怎麼會沒有相同的感覺呢?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那麼深入地走進我的生活裡,我們有共同的嗜好,共同的想法。有時我甚至想,你是上帝專門替我打造的,像我遺失的另一半,只是……」

  「只是什麼?」她輕輕問,怕打破這魔咒。

  「只是這種事也不曾在我身上發生過。」他依然看著她說:「我活了三十年,大半時間都是在奮鬥。別人可能服完兵役才開始,我從十五歲就半工半讀了。所以儘管我事業有成,但感情方面仍是一片空白。」

  「那孫小姐呢?你們不是論及婚嫁了嗎?」她小心地問。

  「丹屏是個不錯的女孩,她很能幹獨立,但我們之間一直沒有心靈相通的感覺,這也是我們遲遲不結婚的原因。但我們都太忙,太懶於發展新關係,所以也將就下來。」他溫柔地看著她:「直到我遇見你,才瞭解到愛情是真正存在的,那種想見你的渴望和見不到你的焦慮,都是如此真實,我自己也迷惑了。」

  她的心狂跳,手緊握著。男人千萬年不變的喜新厭舊,同樣的謊言,同樣地無情。她在一種說不出的悲哀中,假扮著茱麗葉的純真說:「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那麼冷淡,讓我陷在痛苦尷尬的情境裡呢?」

  「怎麼說呢?你的出現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們的感情也在我控制之外。」他輕撫她的頰說:「我一直想把你當成妹妹,一個可愛的小『靈芙』,在我生活中無所不在的。天知道那有多困難,直到海港那個午後,我終於克制不住,你的表白又像一陣翻騰大浪,弄得我人仰馬翻。小霜,你幾乎將我這三十年充滿秩序的生命打亂了,你明白嗎?」

  多美、多動聽的話,若不是知道他不負責的本質和浪蕩放縱的過去,宛芸也會不由得為他心醉神馳。她不敢看他顯出深情的眼眸,怕自己會露出嫌惡,只有一徑低頭。

  他順勢將她抱進懷裡,她雙手頂住他的胸膛,重重的心跳透過溫熱的肌膚和薄薄的衣物傳達她的手上,掌心變得柔弱無力,幾乎要燒融。

  和男人如此意識清楚地靠近,在她生命中仍是第一回。即使是小霜,仍擋不住那羞澀,但她還是強作理智地要確定自己復仇的成功率,她嬌聲說:「所以你是愛我,對我也情不自禁囉?!」

  「我是掙扎了許久,如今徹底投降了。」他坐下來,將她抱在膝上說:「現在告訴我,這七天你都去了哪裡?」

  「人家以為你不理我,就到南部散心了。」她對這親昵儘量顯露愉快的神情,隱藏內心的不自在。因為下面還要更熱情呢!

  「你去散心,卻害我寢食難安,只差沒報警尋人了。」他換了個姿勢,使她整個人偎向他胸前,說:「我這才發現,自己對你一點也不瞭解。比如你是哪裡人?老家在哪裡?哪一所大學畢業的?交過哪些朋友?我的答案都是少得可憐。所以我發誓,如果你回來了,我一定要緊抓住你,弄個一清二楚,以後絕不再有找不到你的煩惱了!」

  這後面的幾句話像是威脅,令她微微不安,但她仍面不改色地說出預備好的應對之詞:「我這人最單純啦!高雄人,家住高雄,在高雄念大學,我的朋友也在那一帶。不過就像我說的,父母都過世了,沒遠親也沒近鄰,朋友各自分散,就一個人流浪過日子了。」

  「你那麼孤獨,卻那麼堅強樂觀,教我看了好心疼,這也是我對女孩子從未有的感覺。」他握著她的手說:「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到臺北打拚的,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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