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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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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嬤嬤,將格格帶回房,我不准吳家人碰她一下!」建甯長公主狠厲地說:「誰要帶走格格,就是死路一條!」 「額娘,他不是吳家人……」攸君掙扎著,眼看無望,又叫道:「那麼也抓我吧!我才是吳家人,為什麼不抓我?我也要去刑部,像阿瑪和阿哥一樣的死!一樣的死!」 「攸君,不要說死,我會活著來帶你的!」張寅青一面心痛地大喊著,又一面要抵抗準備抓他的禁衛軍,在這寡不敵眾的局面下,他的哲學是就義也要從容,所以,仍一派鎮靜地說:「愛我,就要信任我,我們是彼此的精神支柱,不准說死,明白嗎?」 攸君只覺得肝腸寸斷,經過征豪的身旁時,她以淚眼望著他懇求地說:「征豪,幫幫我們……」 征豪凝視著手上的血,並不看她,只是沙啞地說:「不想失去你的不僅是我,還有你可憐的額娘。」 看起來,一切都是她不對!有婚約在身,又愛上張寅青,既已要委身張寅青,偏又不舍北京,到最後,除了傷害還是傷害呵! 在月洞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看到張寅青披眾人押走,張寅青回首望她的那一眼,是他向有的灑脫和篤定;而征豪也抬頭看她,那是一種夢碎的表情,令她湧出新的淚水來。 攸君不能吃不能睡,日夜就是癡望著那綴滿琥珀、珊瑚的串鈴子。姜嬤嬤哭著勸她,句句的話卻如耳邊風,吹不出一絲漣漪。 建甯長公主來時,母女就是互不相讓的爭執。攸君堅持要衙門放了張寅青,她說:「寅青根本不是雲南的奸細,你們不能隨意誣賴他,給他加上莫須有的罪名呀!」 「看他的行止,也不像正派的人。」建甯長公主固執地說:「論家世人品,他都沒有征豪好,你年輕不懂事,他就是看在你是格格的身分上,一意的攀龍附鳳,這樣沒來歷、沒背景的人,豈是你能下嫁的對象?」 「額娘,寅青完全不希罕我的身分,他甚至不屑我是吳三桂的孫女,女兒嫁他,算是高攀,他……」 攸君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怎能吐露張寅青是反清志士的後代,孤傲地不願依附清朝呢?現在他在大牢裡,還抓到與雲南有關的證據,若她表明了,不是正好罪證確鑿,讓他因大逆之罪而往死路送呢? 建甯長公主以為攸君是誤入歧途,一時迷昏了頭;而攸君又有太多不可說的的內情,弄得剛團聚的親人,淨站在自己的立場想,將七年的隔閡無情地梗在面前。 就像張寅青給她串鈴子時所說的,那是他的世界、他的家,毫不保留地交到她手裡,而他也真的做到了,甚至連性命也要為她而丟,倘若如此,她也只有以死來相報了! 他在刑部大牢,她在公主府,不是共存,就是共亡,絕對沒有一人獨活的道理呀! 建甯長公主看出女兒頑固的決心,心急之下,又把征豪求了來,希望他以一腔柔情喚回攸君的理智。 好幾日過去了,征豪一直沒有從混亂的情緒恢復過來。攸君,這個他心中最完美的女孩,如山、如水、如花、如玉,已高高地供在他生命裡的殿堂,誰知墜入凡塵,竟改變了初心,化成一道利劍,直直劈裂他的愛! 所以,那牡丹花的軟轎,真的在七年前花飛花舞的春天消失,不曾再回來,也不能再回來了……但他們有婚約啊!攸君怎能絕情負義呢? 他想恨,又恨不起來;想氣,又痛到無力,他甚至連張寅青也不願看,只交代手下去調查,就是今天建甯長公主求他來勸攸君,他亦是百般勉強,不過,他或許應該更清楚的表白自己多年的心和受到傷害的愛。 但當他看到那完全失了顏色又病懨懨的攸君時,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倒是攸君坐直身子,迫不及待的問:「寅青還好嗎?你們有沒有折磨他,將他屈打成招呢?」 他! 征豪冷諷地說:「他好得很呢!在刑部有吃有喝有住,還和大夥打成一片,根本不必你擔憂!」 攸君低下頭,輕輕地說:「我只是不願大清律法濫殺無辜,冤枉好人!我可以用性命擔保,寅青絕對與雲南沒有瓜葛。他夜闖公主府,都是為了我,若要論罪,我才是禍首,你們要治他,也必須治我!」 這不是征豪要聽的話,他的回應只有一句:「為什麼?」 攸君直視他,不懂他這沒頭沒尾的問法。 「為什麼?為什麼有了我之後,又冒出一個張寅青?」他終於說完句子。 攸君明白他要追根究柢了,有些話,其實她早該坦白,只是時機始終不對,現在不得不明言了。 「為什麼?世間有太多理不清又探不得的疑問!征豪,自從我回北京後,你們一直把我當成七年前的攸君,十二歲時的天真無邪,仿佛中間的離別不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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