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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和尚是當不成,樑上君子倒可以試試看,不過,北京的禁衛森嚴,不愧是首府之區,一入夜,站崗的哨兵幾步就一個,各衙門的都老爺掌燈巡邏,見人就問,見可疑的人就查、要做飛簷走壁之事,技巧還非得相當高超不可。

  幸好張寅青見多識廣,什麼艱險沒經歷過!他先在開米鋪的朋友家待了幾日,仔細探訪路線,由當初吳應熊的餘黨中,找出去公主府的暗道。

  在萬事俱全後,他選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身黑衣,輕悄悄地走在各胡同間。

  公主府位於石虎胡同內,占了一整條街,那麼巨大的宅院,據說明末發生過周延儒慘案,七年前又是吳應熊公子的悲劇,所以,早被人視為不祥之地,天一黑,便無人敢靠近,因而更顯荒僻。

  張寅青一看見它就不喜歡,攸君又怎麼能住在這裡呢?

  他是翻牆高手,沒幾步就處在森森的庭院裡。站定後,他仔細聆聽觀察,他發現公主府並非完全沒有防備,正如攸君所說的,還有可能進得來,卻出不去呢!

  而且,那一幢幢的閣樓廂房,數都數不清,攸君到底身在何處呢?

  排除掉前後兩段,他來到最隱密的中間內院。沒有月,四周暗影幢幢,守衛的士兵比預料中的多。他只能猜測,如此的夜,攸君必不能眠,哪兒有燈,哪兒就可能有盼著他來的攸君。

  他大膽地往燈火處走,突然,一陣鈴聲傳來,叮叮叮的,有說不出的熟悉,似乎是他的串鈴子!

  張寅青隨著鈴聲往前走,繞過曲折的回廊、一片高大的梧桐樹,果然看見一盞如豆的燈火。避開幾個走動的僕人,他由紙窗一看,坐在椅上沉思的,不就三個多月不見的攸君嗎?

  確定左右無人後,他疾速竄進房內,先吹熄蠟燭,同時擁住她,再輕聲說:「別出聲,是我!」

  這不是夢!攸君可以感覺到他的身形和氣息,但一方面驚喜,一方面又覺得焦慮,「你怎麼來了?你不知道北京城裡到處都是危險嗎?」

  「你愛我,不就是因為我的無所懼嗎?」他的手抓得很緊,口吻卻很輕鬆,「你是我的新娘,你回娘家的期限已到,我來接你了,你準備好了嗎?」

  「寅青,我……」她有滿腹的話,卻不知該如何啟齒。

  門外有丫鬟敲著門:「格格,你睡下了嗎?你要的剪刀我取來了。」

  「剪刀我不要需要了。」攸君在黑暗中說:「我很累,別讓任何人來吵我。」

  外面的丫鬟應了一聲,腳步逐漸遠離。

  攸君正側耳聆聽,感覺到唇上有他溫柔又迫不及待的探索。

  張寅青吻著她說:「我要測測看我的攸君是否還愛我?你有沒有因為親情的圍繞和榮華富貴的享受而樂不思蜀呢?」

  「榮華富貴從沒帶給我快樂,又有什麼好貪戀的?」攸君偎在他胸前說:「不過,親情的確帶給我困擾……」

  「所以,你就答應和征豪完婚了嗎?」他的口氣變得很嚴厲。

  「我沒答應,我還一直求額娘,但她不肯幫忙。我甚至想,我要去求征豪,他是個講理的人,或許願意成全我們。」攸君說。

  「不!別求他,有我就夠了!」張寅青堅決地說。

  「我想了很多,這可能是最好的方法,如果你能瞭解他的為人……」攸君解釋道。

  「不管他的為人如何,我都不信他會讓步。」

  聽到攸君讚賞征豪,張寅青覺得頗不是滋味,怪聲怪氣的說:「因為我若是他,能夠娶到你,就是千軍萬馬來,我也不願放手。」

  攸君聞之,不由得難受地說:「有時我真不明白生命要告訴我什麼?從小我就被教育得要做一個完美的女子,有完美的生活和感情。結果一路走來,什麼都要裂成兩半!

  「我好想要你的灑脫和不在乎,我甚至懷念我們一起流浪的日子,那時的攸君才是無憂,但那無憂又要付出許多代價。我不舍我額娘,不忍傷害征豪,但又一心想跟你走,我該如何做才能無憾呢?」

  「攸君,人世間沒有完美,也沒有無憾,犧牲了你我,世界也不會更好,就隨你的心走吧!」張寅青輕拭她的淚說:「既然已下定決心,那就事不宜遲,我們立刻行動!你知道由什麼地方出公主府最好嗎?」

  他不容否決的語氣,終於讓攸君下了決心,「後院的石井,七年前,蔣峰就從那裡把我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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