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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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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芮羽真沒想到會進入王府,更沒有打算要誘惑王爺,我唯一的希望便是遠遠的看著你, 「共同在一塊地上呼吸,共飲著禦河的水——」 「不要說那些,我是不會再相信了!」 岱麟不願再聽她的哀求,不願看她的傷心欲絕,不願讓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蠱惑他,他滿腦子浮現的都是自己在南書房中的窩囊情景,滿洲第一英雄的名譽被人狼狠地踩在腳下。 他手握著拳說:「你曉得你讓我成為全天底下最大最大的笑話嗎?我竟然納了南明定遠候的妹妹為妾,此刻,鄭逆軍營中不知要如何笑翻了天?而我落得連自己的軍隊都無法帶領,只能空懸個『監軍』的名位。你瞭解這對我而言是多大的恥辱嗎?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論法,我就該處死你!」 一個「死」字,像鞭子一樣揮過來,打落了芮羽緊抓不放的手,打斷了她奔流不止的淚,打碎了她那努力要挽回的癡心。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眼中藏著極度痛苦後的空洞。她看著由窗格子傳采的光,外頭的藍天綠樹及黑瓦紅牆,都顯得模糊又遙遠。 她張開嘴,仿拂在自言自語的說:「芮羽確實該死。芮羽在被買進將軍府時,就該乘機離開,走得遠遠的,不該欺蒙王爺,甚至還產生傾慕之心,這是該死之一。大哥要我助反清複明大業,暗殺王爺,我一口回絕,他就該將我沉入金陵江口,這是該死之二。 「我北上投親,知王爺在正白旗,便不顧廉恥,自甘墮落到辛者庫,大哥早應一劍殺了我,這是該死之三。芮羽入了王府,魁惑王爺,讓王爺視為紅粉知己,卻又隱瞞身分,教王爺蒙羞,這是該死之四。 「芮羽不忠不義,只念私情,如今滿漢皆唾棄。明清皆不齒,天下之大,無自容之地,請王爺賜死。」 她的話讓岱麟幾乎站不住腳。不,他不要再被她牽著鼻子走了,那一聲聲該死,字字如血淚,但每一滴血都是作假,每一顆淚珠都是虛偽的! 他不要聽!岱麟捂著雙耳,卻發現兩頰一片潮濕。他哭了?他竟然為芮羽哭了?他大吼一聲,自胸膛傳來劇痛。 不!他不能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大清軍心全靠他,穩固愛新覺羅王朝也靠他,殲滅明朝道孽更靠他,他不能一錯再錯! 他突然想到長恨歌中的那句「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他已能明白唐玄宗下令要殺楊貴妃時的心請了。 岱麟將自己隱入黑暗之中,向門外叫著,「賀古揚,把東西拿進來!」 賀古揚走進來時,發抖的手上端著一個盒子,盒子裡一邊是穿腸毒酒,一邊是摺疊好的白綾。 「兩種死法,你挑一種。」冷冷的聲音自陰影中傳來。 用白綾上吊,死相難看,且需勞師動眾,不如毒酒一杯,快又乾脆,可掩面而去。 芮羽冷靜地跪直身體,方才那一番話已掏盡她的肺腑,如今似只剩一縷幽魂。 她朝岱麟深深的跪拜,清晰地說了一句,「芮羽走了,王爺請保重。」 毒酒在她手中,正要往肚子裡送時,飛快的閃電一腳,瞬間踢翻了她的杯子,酒液灑了一地。賀古揚驚呆了,不解地看著出招的岱麟。 芮羽只微微一愣,又點點頭說:「芮羽明白了,王爺是要芮羽以白綾歸天。」 她說著,又取出白緩,但岱麟手一伸,那條由綾便飛上屋頂樑柱,空懸在那兒,掉不下來。 芮羽這才震驚的看到岱麟的臉,他的氣色不比她好,眼中佈滿紅絲,那藏不住的痛苦比死還教她難受。 岱麟則瞪著她,為什麼她不怕死?為什麼她如此從容,對生命毫不留戀?如果她能苦苦哀求,捶胸頓足地要他原諒,就像一般的女人一樣,他或許會饒她不死。但她沒有,她不正常,一心求死,還自陳四大該死罪狀。然而,不就是因為她不同于一般女人,他才會把三千寵愛集於她一身,愛她愛得無法自拔嗎? 他知道她為何能如此平靜了,因為死亡就是解脫,她一杯毒酒下去,或一條白綾引頸,之後她就沒有知覺,入了黃泉,喝了忘魂湯,就忘掉人世,忘掉他岱麟。 而他呢?則永遠記得她慘死的模樣,忍受失去她的痛苦,承受寂寞孤獨的淩遲,活著更像是一種懲罰! 賀古揚看著他,表情淨是迷惑和等待,芮羽看著他,則是滿眼的悲憫。 岱麟整個表清強硬起來,冷酷地說:「顧芮羽,死是太便宜你了,我有處置你更好的方法。我要將你幽禁在西山的寒雲寺裡,終生至死,不得見一外人,我要你在黑暗孤寂中獨自啃噬那一生的撼恨,直到青春殆盡,芳華老去!」 芮羽那受盡折磨的神情,轉為愕然。 「我要你在深山古寺之中,知幾裡外有萬丈紅塵的繁華,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我要你孤獨幽閉,一生與世隔絕,我要你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才足以泄我心頭的憤恨!」岱麟的話如一把把刀鋒,狠狠的刺向她的心。 這確實是比毒灑和白綾更殘忍!活著,卻不能見外人,連岱麟也不得見,那要忍受多少年歲呀?芮羽在萬念俱灰下,連寧可一死的要求也苦澀地出不了口了。 而在一旁的賀古揚,以世俗眼光來看,覺得幽禁總比賜死好,忙時芮羽說:『顧姨娘,王爺饒你不死,還不快謝謝他不殺的恩典?」 恩典?芮羽看著一臉與她恩斷義絕的岱麟。好,如果幽禁一生能泄他的憤恨,她也可以忍受, 但她就是無法當它是恩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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