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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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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的岱麟走了,也該看夠了吧?。」顧端宇在她身後冷冷的說。 「他並不是我的岱麟。」芮羽忙擦乾眼淚說。 「不是?當我要殺他時,你不是一心要保護他嗎!」顧端宇板著臉道。 「我保護的是你呀!我這一刀不也是為你挨的嗎?」芮羽委屈地辯駁。 「你要想的不是這一刀為誰挨,而是誰給了你這一刀!」顧端宇厲聲說:「你要明白岱麟的心狠手辣,在他的眼裡,你、我,所有的漢人,都比一條蟲還不如,說殺就殺,根本無一絲一毫的情份!」 芮羽只是站著,臉色如雪一般的白,不敢回話。 顧端宇看著她,慨然而歎地說:「唉!你太單純了,這都只能怪父親將你保護得太好,完全不瞭解人心及江湖的險惡。」 「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護持顧家的命脈能在這亂世存活下去,如果他知道你從事這種危險的工作,在天之靈也會不安心的。」芮羽說。 「有國才有顧家的命脈,沒有國,又管他什麼傳承呢?」顧端宇回駁道:「這是我永遠不變的想法,沒什麼好討論的!如今,江南的起義行動陷入困境,我打算到南方去投奔桂王,或者是鄭成功。」 「那麼遠呀?」芮羽心中其實想說的是,那不是一條更回不了頭的路嗎?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卻又不知該拿你怎麼辦。」顧端宇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幾天,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早在一年前,我就有楊家的消息了。」 「真的?」芮羽驚愕地說。 「千真萬確,一年前,楊士謙打聽到我,輾轉送來了一封信,說他們為這斷玉盟約已經找了我們好多年。又半年後,他的兒子楊章弘也捎書信來,說他是遵守承諾之人,有玉為憑,他絕不會忘記這個婚約的。」顧端宇說。 芮羽聽顧端宇的語氣,以及他直呼楊世伯之名的語氣,包含了極明顯的不屑,她感覺事情不太對勁,於是問:「既然如此,為什麼拖到今天才說呢?」 「因為他們楊家是無恥的叛臣!」顧端宇的眼中閃著寒光,「你知道嗎?十二年前南京城破,楊士謙便是在大雨中跪降滿清的一個。他貪生怕死,苟且偷生,跑去攀附逆臣洪承疇,求得一個小小的官做;而楊章弘,也就是你的未婚夫,已是滿清舉人,明年預備參加春闈會試,進點進士。你說,這樣不忠不義的家族,我能讓你嫁過去嗎?」 既是不忠不義,卻又惦記著這小小的婚約,豈不矛盾?其實,她嫁不嫁楊章弘根本無所謂,但這是父親生前的一樁心願啊! 芮羽拿出胸前的漢玉說:「大哥認為我嫁過去有辱清白家風,那我就不嫁,但爹爹曾交待,漢玉為顧家之寶,一定要合而為一。」 「這是什麼意思?」他皺眉問。 「爹爹說,婚約不成,玉也必須要拿回來。」她回答。 「這倒合理。」顧端宇說。 「爹還說,拿回玉之後,我就到白湖寺削髮為尼,了卻殘生。」她又說。 「這——這太殘忍了吧?你才十八歲,日子還那麼長,這樣不是等於葬送了你這一生嗎?」他驚叫著。 以此刻芮羽的心境,終身無靠,所愛的人又遠去,出家為尼,並不是太壞的出路。 她淡淡的說:「生於亂世,白湖寺或許反而是最安全清靜的地方。」 顧端宇凝視著芮羽半晌才歎口氣說:「或許爹是對的,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以你的容貌和性情,不惹塵埃,塵埃也會來惹你,皈依佛門,你便躲開了『紅顏薄命』的業障,我也才能無憂無慮地完成我的複明大計。」 「那一切就請大哥做主了。」芮羽輕輕的說。 她腦海中浮現了由湖面傳來的暮鼓晨鐘,白湖寺中一聲聲的梵唱,女尼們寂靜地禮佛,心中不再有障礙。 她唯一的疑問是,要多久才能忘卻塵世中的岱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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