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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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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我非親手抓她,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世雄冷冷地說:「人家養狗還會看門搖尾巴;我養個女兒,倒反咬我一口。給她找個體面的,她不要;今天我就帶她去給人做小,反正和她媽是同樣賤命,讓她苦一世人!」 「君琇小姐太不知感恩了。不想想老闆還花錢給她念到大學,現在哪個女孩有這款栽培的?」阿祥火上加油。 「就是讀書才把腦筋讀壞的。」世雄恨恨說:「我真後悔聽君誠的話,說什麼時代在變,教育是投資賺錢。騙肖咧!竟念書來造反她老爸!」 世雄和阿祥一直在井旁一搭一唱地罵她。做小?是做小老婆嗎?那豈不要存心毀她到底了? 父親說到做到,看母親瘋死的下場就知道! 情急之下,她只好死裡求生。極慢地,她由後門爬到土厝及柴房中間的窄縫,勉強容身的地方,灰垢滿布,鑽爬一些小蟲,但她顧不了了。藏在裡面,縮起手腳,期待父親和阿祥快點進去。 他們聊得可真起勁,由談話中知道君誠已服完役回來,準備在自家的運銷公司做事。 唉!當男生真好,不會像物品般被人任意處置,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父親進門了,但留阿祥守在外面。 時間如蝸牛步慢慢爬,三點回山的客運是趕不上了。她又慌又急,上次在醫院,及時趕回,徐平都惱成那樣;今天見她不歸,不知亂成什麼樣子呢! 徐平,救我!君琇在心裡不斷喊他的名字,才能在這情況下不崩潰。 太陽逐漸西斜,荒霧溪上又起淡淡的水霧。 「阿祥,來喝杯茶吧!」世雄在房內叫:「看情形,那孽女今天不會來了,我們可能要等上一兩天。」 「老闆可以先回去,我來等。」阿祥走進門說。 「不!我沒親自抓她回臺北,絕不甘心。」世雄說。 木板門終於關上了。她小心地爬出來,全身髒破。 再一次涉溪到荒霧橋,水多湍急,不似往日好走,但為了能逃離危險,她只好硬著頭皮闖。這些日子在山上磨練,她已經比從前強壯許多,再也不是柔弱的嬌嬌女了。 爬上橋頭時,君琇筋疲力竭,紅日已隱在雜樹林後。她按按酸痛的腳,一步步往徐升的家庭,她該如何解釋她這身慘狀呢? 她才到雜貨店門口,就看到徐平高大的身影,她一時百感交集,忍不住嗚咽。 「阿素!你去哪裡了?」徐平幾乎是沖過來的,「我急死了,頭腦裡想著各種狀況,你嚇壞我了,你知道嗎?」 「徐平見你沒搭三點的車回去,十萬火急跑來;又聽說你沒來找我,簡直快瘋了。」徐升說:「你又搞什麼鬼去了?」 「哎喲!弄得這一身髒,你跌入溪裡了嗎?」阿春說。 幾小時的驚惶、疲憊、恐懼與委屈,全聚在胸臆,她一下投入徐平的懷抱,那種關懷、篤定的感覺,才是她安全的避風港呀! 徐平緊抱她,一會才對徐升說: 「別再問了,她一害怕,什麼都不會說。我先帶她回去好了。」 她淚眼一抬,看見徐平和徐升交換了一個奇怪又複雜的眼神,她不懂的,也管不了。如今她內心只想著,天下之大,君誠、惜梅姨、福嫂都在父親的監控之下,現在他就在咫尺之外,再多一份精明及運氣,就可以逮到她。 如果她不想為命運所擺弄,徐平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洗了澡,吃了飯,君琇始終都是沉默的,她有太多的心事,太沉重的情緒,一直翻擾不止。感謝阿素有傻名在外,她不必回答一堆的疑問。 她躺在床上時,心裡想何不就嫁給徐平,和他成為真夫妻呢?他知道真相,明白她神智正常,還是大學畢業,一定很高興有她這樣的太太吧! 生米煮成熟飯,父親也拿她沒辦法。 跟了徐平,總比當人的小老婆好吧! 這些念頭反復著,讓她全身發熱,無法成眠。她不知男女之事,要如何開口呢? 那一頭徐平似也輾轉反側,她鼓起勇氣叫他: 「徐平……」 「怎麼?你願意對我說發生什麼事了嗎?」徐平看著她說。 「我……我大概迷路了,不太記得。」君琇仍說不出口,只把身體靠向他,「我還是怕。」 「有我在呢?」他輕輕說。 徐平沒有因她的挪近而後退,她更放大膽,偎向他的被窩,並說: 「我怕會作惡夢。」 他仍舊沒有動。她仰起頭,可感覺他的呼吸。蚊帳內有說不出的一種曖昧氣氛,令人心跳加速,頭腦發昏。 今晚不是風雨夜。外面是寧靜溫柔的,月不明不暗,只朦朧照著,萬物都在恬適如水的情境中。 「你知道這樣睡下去有什麼後果嗎?」他突然說,聲音沙啞,赤裸的腿碰到她的,如電流一般。 她的反應是抱住他,將頰放在他的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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