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最後的溫柔 | 上頁 下頁
十六


  「我也不懂自己,」他搖搖頭。「有時候很生自己的氣。」

  「是不是最近又看了些艱澀高深的哲學書?又令自己走進牛角尖?」

  他但笑不語。

  「看書不是壞事,但你看的那些書」她作害怕狀。「那個印度作者寫的什麼書,看一段想三天的,真受不了。」

  「那樣的書才引人入勝。」

  「看壞腦,教壞人,走火入魔的。」

  他望著她一陣,搖搖頭。

  「我已放棄那本書了,與其看了令自己悶悶不樂,倒不如放棄,」她拍拍手,「我不是死纏爛打型的人。」

  「可不可以問你,上次你為什麼不高興?不理蝶兒也不理我?惱了全世界似的。」

  她眨眨眼,問得小心翼翼。

  他的眉心漸漸聚攏,好半晌。

  「可不可以不答?」

  「很嚴重的事?讓我們知道做錯了什麼,至少以後可以不再犯。」

  「不,錯不在你們我不想說,至少在目前。」他突然顯得不安。「請勿再問。」

  她十分意外,這不是君傑的態度。

  「你——從來不對我隱瞞任何事。」她不滿。她覺得委屈,他們是兄妹。

  「這事——我自己也不知道,到我弄清楚為什麼,我一定告訴你。」

  「是突發的嬰兒脾氣?」她故意開玩笑。

  他拍拍她的頭髮,不再說下去。

  他兩相處得再自然不過了,絕對像自家兄弟姐妹,全無拘東又絕對和諧快樂。

  從鏞記出來,他們都不想立刻回家。

  「看電影?」她說。

  「這個時候恐怕任何戲院都買不到票,」他看看表,「我們開車去新界兜風游車河?」

  「新界已愈來愈不像新界。」

  「去赤柱?」

  她立刻就心動,就同意。赤柱那一丁點兒外國味道,令她想起他們在美國讀書的情形,她覺得親切溫馨。

  「如果赤柱也人多,我們去石澳。」她說。

  欣然取車同行。

  車廂裡的氣氛十分好,君傑開了音樂,是安迪威廉斯的情歌。

  「即使到現在不,也許再過二十年也一樣,安迪威廉斯的情歌仍是世上最動人的。」她說。「他歌聲的溫柔空前絕後。」

  「不是每個人都懂得欣賞。」

  「不要要求人人懂,你懂,我懂蝶兒懂,這已經足夠了。」她說得興奮。「我看到今年安迪威廉斯的聖誕特輯,人那麼老了,歌聲絲毫沒變,迷死人。」

  「你也會講這個字,「迷」死人。」他笑。

  「廣東話裡有些字真是傳神,如用其他語言恐怕用好多字解釋,它一個字就足夠了。」

  「其實你是哪裡人?你不像地道廣東人。」

  「當然我是香港人,生於斯長於斯。」她笑。「至於祖籍嗎?杭州是也。」

  「杭州姑娘?」

  她點點頭。

  「你呢?你是廣東人嗎?」

  他點點頭,再點點頭。

  「這樣問,彷彿我們今天才認識似的。」他說:「很新鮮。」

  「也不是。這是我們大香港人主義,都是香港人,祖籍已經不重要了。」她說:「香港人就像新加坡人﹑馬來西亞人,自成一國。」

  「這是在美國讀書養成的習慣,太小圈子了,大學裡只跟自己人玩。」

  「也沒有什麼不好,同聲同氣。」她說:「跟其他地方人沒有共同語言﹑習慣﹑思想,用繩子都拉不到一起。」

  「男女朋友嗎?用繩子拉。」

  「信不信緣分?」突然間。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一半一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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