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最後的溫柔 | 上頁 下頁
十二


  “後悔了?”君傑望著她。

  “也不是。人生路途太奇妙,我從來沒想過會踏上廣告路,真的,誰知道前面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前路是謎。”

  “和文耀揚在一起,講的話也文藝起來。”君傑似笑非笑。

  “不能說在一起,他是個不錯的人,我們也很合得來。”

  “動感情了?”他盯著她。

  “我的缺點是太理智。”她搖頭。

  “不是我說文耀揚不好,我覺得他還是差一點點,配不上你。”

  “君傑,我不是公主貴族,也非大美女,不可能有個王子來追的。”她笑。

  “你是章亦俊,我看得你很高,公主貴族大美女都不能跟你比。”

  “你太偏心了。我只是普通人,而且是個固執的﹑不怎麼合群的普通人。除文耀揚外,與他的朋友們也合不來。”

  她想起那條件好得不像真人的郭守業,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麼?”君傑問。

  “不。沒有。”她不想講,君傑一定會罵地無聊,那郭守業與他們全沾不上邊。

  “有秘密不肯告訴我了?”君傑不悅。

  “不不,只不過想起一個無聊的人﹑一些無聊事。”她胡亂地說。

  “杜奕生?”

  “怎麼又是他?我早已不記得。”

  “他一天到晚找蝶兒幫忙,他還沒有死心。”他搖頭。非常不滿。

  亦俊記得他說過“勇敢而堅持”的話,這個與她沒有感覺的男人倒也有他的優點。

  “君傑,到底你想找怎樣的人來襯我?你去找吧!找到了帶到我面前來,我等。”

  君傑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她沒聽見。

  君傑把她抬舉得太高,她受不起。

  仍和文耀揚約會。

  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他不但人瀟灑,思想也瀟灑,完全不給她任何壓力。而且他不世故,可能家庭環境不錯,環繞在身邊的朋友也都是高階層的,他也不現買。

  對工作也敬業樂業,可以說為興趣而工作,所以完全聽不見怨聲沖天﹑尖酸刻薄的話從他嘴裡出來。

  他令她覺得身心舒坦。

  他們之間的友誼淡淡的,像小溪流水,沒有一絲激流。亦俊喜歡這種互相沒有要求的交往,她是個慢熱的人,不容易動情。

  “是不是我有些變態?”當蝶兒一再追問她與文耀揚的事情時,亦俊反問。

  “我們是好朋友,可以無話不談,但還是沒有那種感覺。”

  “你要什麼感覺?驚天動地,轟轟烈烈,可以令人生令人死的?”蝶兒誇張地說:“告訴你,世界上不可能再有。”

  “電影裡有,小說裡有,我相信真實的世界裡也找得到。”

  “你中了電影小說的毒。”蝶兒叫。

  “電影小說只不過是真實生活的藝術加工,我有信心總能找到。”

  “這叫地老天荒不了情。”蝶兒歎息。

  “我認同亦俊的話。”君傑忽然插口。對蝶兒寵愛有加的君傑,這方面思想和亦俊一致。“世界上有那種感情。”

  “那我和你呢?我們並不是,但我們相愛是不是?是不是?”蝶兒咄咄逼人。

  “別孩子氣。我們不是那種感情,但世界上一定有,或者亦俊運氣好,能碰上呢?”君傑相當堅持。

  “那我豈不是白活﹑白結婚?我並未遇上,我划不來。”蝶兒叫。

  君傑輕輕擁她入懷,像安慰一隻貓般輕柔地拍她背脊,情深意波的。

  “別太貪心,各人頭上一片天,各人命運不同,際遇不同。遇到你我已極之滿意,我愛你,這就夠了。]

  在君傑懷裡,蝶兒滿足的不再多言。

  結婚前結婚後他們都這麼甜蜜恩愛,令人羨慕得不得了。他們互相決不掩飾對對方的深情,那種水乳交融的眼光和神情,會令人心頭發熱。

  “蝶兒的個性改變了,”文耀揚也這麼說:“她不再是只潑辣的小野貓比以前溫馴而安定,結婚對她幫助很大。”

  結婚。亦俊連想也沒想過的兩個字,彷彿遠在天邊,把任何男人與跟她結婚兩個字放在一起,都格格不入,像笑話一樣。

  或者,她屬於不必結婚的那一型。

  她不知道。她對人生的看法是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只有工作才是最重要。

  她在市場部工作,令上司方達才極之滿意,不只一次書面或口頭嘉獎她,連老總也都知道她是方達才的得力助手。自她加入,市場部表現非常出色出位。

  “好好做,大把前途。”老總說。

  她喜歡聽見這話,大把前途,事業心重的她覺得這比什麼都重要。

  是不是有一天她能做到總監的位置?甚至老總?像一本小說(悠然此心)裡的方蕙心一樣?閒時她愛看小說,中文的﹑英文的都看,她這麼理智的人愛在小說中找點柔情來平衡一下自己,在別人的戀愛故事中享受溫摧的一刻。

  她在很小的時候,大概中一中二就開始看小說,什麼書都看,也看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會很沉迷。所以她在理智之餘也有愛幻想的一面,秘密地植根在心田一角,這是個秘密,秘密得連君傑也不知,甚至連她自己也不覺。只有在某個特定的時刻,浪漫意識會從心底湧出,那時,她會顯得特別溫柔沉靜。

  這一刻在他們幾個老友餐聚中突然來到,文耀揚發現了,君傑和蝶兒也看見,亦俊的眼光矇隴如夢,整個人像在月光下沉澱了的清溪,安靜如柔波,意識和思想彷彿已飛天外,她靜靜地坐著,原本有性格美的臉龐變得更柔和,更美麗。

  文耀揚看得發呆。

  “今夜你好美。”他喃喃的說。

  “你在想什麼?”君傑也忍不住問。

  “啊你的神情令我有靈感,我想到一個廣告題材。”蝶兒略誇張地說。

  亦俊彷彿從一個夢中驚醒,有點茫然,有點恍憾又有點難為情。剛才地在想什麼?已經記不清了,那是某本小說中某個片段,男主角對女主角說了句什麼話,那話觸動了她心中最細微的一根神經,掀起她一陣浪漫思潮——大概就是這樣,她記不真切了。屬於她幻想柔情的一面總是面目模糊,似真似幻,似夢似真,她喜歡這種感覺,她不想刻意去追尋真相,這種在矇隴中探索的情形非常美麗動人,是不是就像戀愛的感覺?她不知道,但享受。

  “你們說什麼?”她又恢復了平日的神情。

  “從實招來,剛才想起什麼?我從來沒發現她眼中也柔情似水。”蝶兒打趣。

  “我是女人都心為之動。”

  “胡說八道。”亦俊看耀揚一眼,他很欣賞的微笑?。

  轉頭看君傑,他木然深思。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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