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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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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他放開了她,緊緊地互相凝視了一分鐘——好長的一分鐘哦!在愛的世界裡,他們已相攜相依地飛越了千萬裡! 「我愛你,小曼!」他真誠地,全心全意地說這幾個字,那不只是一句話,而是——個烙印在心靈上的誓言,一個帶著生命、靈魂的許諾! 她閉一閉眼睛,好嫵媚,好女人味的一個動作。 「我會永遠記住,而且——同樣地回報你!」她柔柔地,輕輕地說。 他再擁住她,在互相的懷抱中,他們找到了屬於他倆的世界。花廳傳來一陣歡笑的音樂,一陣歡樂的笑聲。今後,他們的世界只有歡樂,只有幸福,只有愛! 突然,更遠處的另一端房中傳來一陣不很響卻十分清晰的摔碎物件的聲音,驚破了他們的夢和歡樂。她迅速地推開他,一整神色,側耳細聽。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康柏也驚疑地。 更多摔碎物件的聲音傳來小曼臉色變了,她聽出來那些聲音來自母親的廂房。 「媽媽房裡,」她匆匆說,「你替我通知姐姐,我先去看看!」 「讓小怡去你母親房裡」他問。 「是!要快!」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你可以到我房裡等我,我很快會回來!」 「好!」康柏大步去了。 小曼半跑著奔向母親的廂房,摔東西的聲音雖已停止,卻更令人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呢是母親發脾氣在摔東西,誰惹她生氣父親,白牡丹,或是什麼人 母親的貼身丫頭巧雲焦急不安又顯得害怕地守在門邊,正無助地四邊張望,一眼看見小曼,好像遇到救星。 「三小姐,不得了,夫人大發脾氣,」巧雲快哭了。「大小姐呢請大小姐來勸勸!」 「姐姐就來!」小曼匆忙地說,「媽發誰的脾氣」 「大少爺和——個女人!」巧雲小聲說。 小曼皺皺眉,決定不再等小怡先單獨進去。大哥培元帶一個女人來,是那個——唱戲的 拉開門,又掀起那幅擋風的錦簾子,看見母親正板著鐵青的臉,氣咻咻地坐在酸枝木椅上,滿地都是摔碎的瓷器和古玩。培元和一個垂著頭、看不清面孔的年輕的女人跪在地上,氣氛和外面的天氣一樣冷。 「媽——」小曼低聲喚。她不知道在這場合說什麼話,她只覺得有些奇異的不安,今夜的雲公館一邊歡樂,另一邊則彌漫著火藥味,這——表示什麼 雲夫人看一眼,冷冷地哼一聲。 「小怡呢」她冷著嗓子問,仍充滿了怒氣。 「就來了!」小曼走到母親背後,輕柔地替她捶背。「媽,無論什麼事,你犯不著發這麼大的脾氣!」 「能不發脾氣嗎」雲夫人狠狠地瞪培元一眼,完全不看一邊的女人。「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竟然那麼大的膽子,帶個戲子來見我!」 小曼偷看一眼瞼色難看到極點、一面孔哀求無助又委曲求全的大哥,小曼搖搖頭,這個大哥真是沒用,又窩囊又軟弱,雲家怎能靠他支撐再看那女人,她心中重重一震,那女人居然挺著已現了形的肚子,莫非——已有了身孕 門簾一掀,神情緊張不安的小怡來了。 「什麼事」話一出口,看見跪在地上的人,她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母親的脾氣她是瞭解的。她只好放柔了聲音,展開了笑容。「媽,大哥又惹你生氣了看,摔了一地的東西,何必呢巧雲,巧雲,快進來收拾!」 巧雲立刻進來了,小心地清理地上碎片。培元和那個唱戲的女人仍是動也不動地跪在那兒。 小怡何等眼尖,她也看見了那女人有了身孕,本來不想幫忙的念頭變了,母親雖然不能見容一個戲子做媳婦,但總得顧及雲家的骨肉。 「大哥,你怎麼又惹媽媽生氣,還不快賠罪」小怡說。 「是!媽,請饒恕我,我不孝,我不肖,但這一次——請你老人家千萬成全!」培元哭喪著臉。 「辦不到,戲子有什麼資格來做雲家大少奶」雲夫人說,「我不要見你,你替我丟盡了人!」 「媽!求求你!」培元說。一邊又推推身邊的女人,示意她出聲求情。「豔芳年輕,並沒有染上戲班的習氣,而且——而且——」 「老夫人,求你開恩,」叫豔芳的女人抬起頭,倒也長得蠻秀氣,她雖是軟言相求,眼光卻甚是不服。「我只求能服侍老夫人和大少爺,不敢要求名分,只要——你准我未出世的孩子進門!」 雲夫人一震,眼光移向豔芳。從一進門,她就沒望過豔芳一眼,未出世的孩子,難道豔芳有了身孕 「媽,求求你,」培元又說,「我的骨肉總不能不姓雲,只要你答應豔芳進門,以後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地管理爸的事業!」 「你還有心事業,」雲夫人的臉色緩和一些,老人家總是對骨肉特別重視的。「昨天才有人來找我收錢,是你的賭債,一萬多美金,哼!你做的好事!」 培元低下頭,不敢出聲。他微微發胖的臉,看來十足的公子哥兒樣,吃喝嫖賭之外,他真是不務正業,不敗家已經夠好了,誰還敢要他發展事業 「我一定改,我可以發誓!」培元低聲下氣地。 「發誓!」雲夫人又冷哼,「上次你一夜就輸了四萬美元,把那間染場押出去時,你不是也對我發誓,叫我別告訴你爸,你一定痛改前非的」 小怡、小曼互望一眼,母親說的事全是她們不知情的,看來這個大哥真是壞到家了!雲家有了他,就像一個毒瘡一樣,可能有一天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上了別人的當!」培元說。 「上了當還去賭,你想敗光雲家的產業」雲夫人厲聲說。 「我不敢,」培元立刻說,一副誠惶誠恐狀。「不過——幾萬美金,媽媽也不會在乎的!」 「還敢說這種話」雲夫人氣得直喘息。「你有本事自己賺錢去輸,雲家的錢不許動用一分一毫!」 培元不敢再出聲,求助的眼光望向小怡,他知道母親肯聽小怡的,只要小怡肯幫忙,這件事就有希望。 小怡不滿地瞪他一眼,又看看那眉宇間滿是不服的豔芳,她內心歎息,為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就算讓豔芳進了雲家門,怕也是麻煩,必須事先對她有所限制才行。 「媽,大哥雖然不好,但——孩子總是雲家的骨肉,」小怡考慮一下,慢慢說,「總不能讓他流落在外,別人知道了也會說閒話的!」 雲夫人狠狠地再瞪兒子一眼,轉向小怡。 「那——你說該怎麼辦『雲夫人問。其實,她口硬心軟,最是菩薩心腸,若豔芳不是唱戲的,若培元沒有那麼墮落,她絕不會為難他們的。 一聽見有轉機,培元的眼中立刻有了光彩,豔芳也挺直了身體——除了不服,看來對雲夫人還有不滿和恨意,是恨意嗎小怡更擔心了! 「可以讓她進雲家門,但有條件!」小怡慎重地。她是雲家最有頭腦最精明能幹之人! 小曼在一邊沉默著,她知道,只要小怡出面,再難堪的場面也化解得了,她對小怡有信心。 「任何條件我都答應,我們都答應!」培元說。 「由不得你不答應!」雲夫人又瞪兒子一眼。「小怡,你說下去!」 「第一,」小怡一邊思索一邊說。她並無私心,一心只為雲家,雖然她是已嫁出去的女兒,但婆家遠在淪陷區的北方,她只當雲家是家! 「豔芳進門不能稱大少奶,只算做側室,以後大哥若另娶正室,她不得有異議,第二,她無權過問雲家所有的事務!」 培元面有難色,顯然對豔芳甚有顧忌,豔芳的神色可就難看了,但——她不敢出聲,那恨意卻更明顯。 「第三,不舉行結婚儀式,免得令媽媽生氣,再說,豔芳的肚子也不好看!」小怡又說,「定個日子搬進來,拜過祖先就算數!」 「還——有嗎」培元望著妹妹。 小怡看母親一眼,尊重地問: 「媽,你認為還該有什麼條件」 「她以後只許叫我夫人,不許叫媽!」雲夫人指著豔芳。 豔芳眼中的恨意凝聚得近乎怨毒了,只是誰都沒注意,反正——她進了門也不會有什麼作為! 「就這麼多了!」小怡對培元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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