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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真好玩啊!”劉情仍在兩頭張望。“我也喜歡表演,只是沒有機會!”

  小曼想說不是表演,但——劉情這樣的女孩怕不會明白她的感覺吧!不說也罷。

  “我要回去了,我二姐等著吃兔兒肉!”小曼說,“看見金安慈替我問候!”

  “好!好!”劉情心不在焉地,“哦!潘明珠也在金家,中大放假早,她來了三天了!”

  “是嗎”小曼搖搖頭,不置可否地,“再見了!”

  “再見!”劉情一直在張望。這個女孩子,她張望什麼呢心神不定得使小曼想笑。

  騎上腳踏車,迎面來了一部中型吉普,小曼認得出,這不是康柏隊上的車嗎每次休假隨時送飛行員進城的,康柏和之翔也時時坐這車——還沒想完,車停在她面前不遠處,第一個跳下來的竟是康柏!

  康柏,他不是早該在雲公館幫忙佈置的嗎

  他一下車就兩頭望,一眼看見小曼十分意外,他扔開了隊友迎上來。

  “小曼,怎麼在這兒”他問。

  “替小真買兔肉鍋盔,”小曼微笑,“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呢”

  “剛下警戒!”康柏向路的一頭望一眼,不由分說拉小曼下車。“我騎車帶你回去!”

  小曼跳下車,面對著劉情剛才站的地方,劉情已經不在了,一定是她的朋友帶走了她。劉情那麼濃郁風情的女孩子,她的男朋友會是什麼樣子呢照小曼的想法,該是個成熟的中年人!

  “我剛才碰到劉情!”小曼坐在車後隨口說。

  “劉情!誰”康柏問。

  “健忘!就是金安慈的同學,到過你們基地的川大小美人劉倩,怎麼忘了”小曼笑。

  “哦!她!”康柏恍然,“我覺得她完全不像學生!”

  “我也有這感覺,她好像——好成熟,”小曼說,“她說潘明珠來了成都!”

  “那個驕傲的火雞!”康柏搖頭。

  “火雞,不是孔雀”小曼被逗笑了。

  “她是孔雀,那麼,雲小曼是什麼”康柏打趣。

  “別拿我跟她比!”小曼抗議。

  雲公館到了,他們放好腳踏車,把兔兒肉交給丫頭送去小真房裡,就直奔花廳幫忙。誰知道花廳早就佈置好了,之翔和小怡指揮傭人做的!

  “白趕來了!”康柏說,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

  “哪兒會白來”小怡笑,“小曼明天就去重慶,你們還不好好聚聚!”

  “去重慶『康柏不信地,”為什麼“

  小曼皺皺眉,一時怕也說不清。

  “來,我慢慢說給你聽!”她領先上樓。

  回到小曼的廂房裡,丫頭天香立刻送上茶水。

  “要不要點心,小姐!”天香體貼地。

  “不用了,”小曼想也不想。“你去大小姐那兒幫忙吧!今天晚上開舞會,那邊忙!”

  “好!我立刻去!”天香求之不得。雲公館各房的丫頭也都迷跳舞,就算偷偷地躲在一邊看看都好。 “但願今天晚上沒有警報!”

  天香帶上房門,興高采烈地去了花廳。

  小曼和康柏對坐在那圓型的酸枝木桌前。康柏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不說話,也沒有特別表情。

  “本來打算舞會時告訴你的,”小曼笑得好飄忽,那引人魅力也在飄忽間。“我參加了歌詠團,我們只為激勵士氣,喚醒人心而演唱。”

  康柏仍是不響,仍是目不睛地盯著她,怎麼了,他——不高興

  “你不是說很喜歡我能為國家出一點力量”她解釋,“我又不能拿槍打仗,這個工作最適合我”

  康柏是那樣不聲不晌地凝視著她。

  “何況——我們只去一星期!”小曼只好再說,“所有的經費也是爸爸支持的!”

  康柏眼睛閃一閃,一抹好奇怪、好特別的光芒閃過去,他抿抿唇,依然不出聲。

  “康柏,你不是生氣吧”小曼的手輕輕落在他的手上面。

  “這是很有意義的工作嘛!”

  康柏的手掌一翻,突然捉住了她放在他的手上的手,並順勢把她從圓桌的一邊拉到懷裡。

  “小曼——”他用另一隻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你——”她吃了一驚,他——要做什麼距離近了,她才看清他眼中的特殊光芒是熾熱的,燃燒著的火焰,火焰,他——

  “小曼!”他顫抖地喚著,乾燥、發燙的嘴唇突然吻住了她的,把她的驚叫、抗拒全都壓了回去。

  他的雙手環在她腰際,緊緊地用力,更用力,收緊更收緊,他似乎——要把小曼吞噬了似的。他吻得那麼重,那麼熱,那麼烈,那麼——充滿了渴望,他喘息,他顫抖,他激動,他緊張,他像一把拉滿了弦的弓,他像一個點燃了火的炮彈,他像一柄出了鞘的劍,他像一枝上了膛的手槍,他——似乎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所支配,所控制,他再也不是自己——

  “放開我——”小曼的臉色由紅轉白,剛掙開了他,說了三個字,他的吻又壓過來,他吻得那麼長,那麼久,吻得小曼幾乎窒息,他——仍不放手。他的緊張漂亮的臉漲得通紅,眼中的火焰變成一種可怕的欲念,他似乎不再是康柏,而是——只被欲念所控制的野獸!

  他的動作越來越粗魯,他的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小曼從震驚到害怕然後是憤怒,康柏怎麼竟是如此輕薄之徒難道一直以來,他表現的全是假面具小曼的憤怒到了頂點,她的愛是光明正大、千乾淨淨的,豈容他沾上污點

  怒火變成了巨大的、超乎想像的力量,她竟然能抽出一隻手,夠了,一隻手就足夠了,她狠狠地,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揮出一巴掌!

  “啪”的一聲,喘息,掙扎,都停止了,康柏呆了一呆,整個人像淋了一盆大雨般的清醒,火焰、欲念全消,野獸的形象失去蹤影。他看見在他懷中的小曼鐵青的臉,怒火熾烈的眸子,緊閉的唇,散亂的頭髮,揉皺了的衣服——他猛然放手,一連退開兩步,呆怔地僵在那兒——

  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小曼為什麼那般憤怒——他做了什麼

  他不是在聽小曼訴說明天的行程,有意義的歌詠團嗎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的

  “你——出去!”小曼壓低了嗓子。她的聲音因怒火而變得極不穩定。“出去!”

  “小曼——”康柏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實在記不起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又是怎麼發生的!

  “別叫我,”小曼又冷又硬地,“從今以後我不再見你,你——無恥!”

  “不,不——我不是有意的,”康柏胡亂地解釋,“我自己也不明白,小曼,我——”

  “下流,無恥!”小曼餘怒未消。“你怎能這樣對我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不——小曼,”他慌了。“我可以發誓,我不知道——哎!小曼,你知道我愛你愛得發狂嗎我——”

  “不許說愛,”小曼睜大眼睛。“你使這個字蒙羞!”

  “不——”康柏頹然坐下。叫他怎麼說呢他實在無意侵犯她,剛才的一刻——根本不是康柏,他——哎!怎麼說呢這是他一直壓抑、一直無法平衡的一件事,那衝動、那天然的需要常常苦惱他,他——怎麼說

  “出去,我不要再見你!”小曼轉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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