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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現實,打破了他的幻想,結婚後,黎瑾的尖刻,猜忌,挑剔,不相讓的脾氣,使他幾乎沒有一日安寧。蜜月是一段快樂的時間,然而——婚姻為什麼不永遠是蜜月的延續?既然兩個人相愛,為什麼總要互相折磨呢?既然是互相折磨,當初為什麼又要結婚呢?

  雷文苦惱極了,煩躁極了,他能忍黎瑾的小性子子一時,卻不是永遠,何況,母親並沒有得罪黎瑾,她卻認定母親是她第一號敵人,這是什麼心理?什麼時候才能改變?什麼時候他才能安寧?

  他越來越不能忍耐這種每天悶在家裡,對著黎瑾那冷漠又刁蠻的臉。她外表那麼美,那麼好,怎麼內在完全不同?以貌取人是件多麼錯誤的事,他簡直後悔——真的,是有些後悔,怎麼糊裡糊塗就結婚的?難道是命運安排,他必要受這些苦難?

  想起以前自由自在,瀟瀟灑灑的日子,想起以前和亦築那些無拘無束的談話,他越覺得現在是被關在一個塔裡,一個無人的塔裡,怎樣才能破門而出呢?如果他這麼做,黎瑾會怎樣呢?

  他在懷疑,他是否真愛黎瑾?什麼是愛呢?若有愛,怎會有那麼多爭執,那麼多的不容忍——他承認自己有些急躁,但——即使再好的脾氣,怎能忍受整日的無理取鬧?黎瑾她——是有些不正常!

  「砰」的一聲,黎瑾推門而入,從理髮店回來,她已容光煥發,頭髮梳得很美,很適合她的臉型,最可貴的,是她在笑,笑得十分開心。

  「雷文,看我的髮型,好看嗎?」她問。

  「嗯——不錯!」雷文勉強打起精神。

  「只是不錯?」黎瑾眉毛高揚,「如果你媽媽問你,你會這麼說?」

  「小瑾——」雷文忍住了和她爭論的話,「媽媽根本不會這麼問我?」

  「我在理髮店碰見她!」她放下皮包,坐在沙發上。

  「為什麼不跟她一起回來?她有車,不是嗎?」雷文善意的問。

  「我先梳好頭,為什麼要等她?」她冷哼一聲,「有車就稀奇了?我沒坐過?」

  「小瑾,什麼時候你才會說句好聽的話?」他忍不住。

  「好聽的話?我沒學過,」她不屑的,「我生下來就不會討好別人!」

  「不是討好,只要你講話別那麼尖酸——」雷文說。

  「尖酸刻薄嗎?」她打斷他,「我要看對什麼人說什麼話!」

  「你——」雷文神色變了幾次,「真不講理!」

  他轉過頭,不預備再理她,黎瑾的無理取鬧簡直是變本加厲了,一件極小的事,她都可能鬧得天翻地覆。

  「雷文,起來,別賴在床上了,」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好久沒出去,今天陽光那麼好,你帶我去碧潭!」

  「為什麼要去碧潭?」雷文勉強忍住心中氣忿。

  「我生在那兒,長在那兒,我喜歡那兒!」她說。

  雷文心中突然有一種極怪異的感應,黎瑾說的話並不特別,怎麼她會——看著那張帶笑的臉,他怔住了。

  「怎麼回事?到底去不去?」黎瑾問。

  「去,去,當然去。」他下意識的一連串說。心裡竟沒有一絲想去的意思。

  黎瑾高興起來,一反常態,興高采烈地說:

  「我要穿那套新做的白色春裝,好嗎?」

  「好,好!」他心不在焉的。那絲怪異的感應使他很不舒服,卻又不知什麼地方不對。

  「那麼我換衣服,現在就去!」她從沙發上跳起來。

  雷文依舊躺在床上,不動也不響,黎瑾的興奮竟一點也感染不了他,他不是這樣的人呀!

  「小瑾——」他突然說,「今天不去碧潭行嗎?」

  「為什麼?」黎瑾看他,臉色立刻變冷。

  「不為什麼,只是——改一天行吧!」他說。

  「你——有事?有約會?」她歪著頭。

  「沒有事,而且——跟誰有約會?」他煩躁不安的,「別去吧!小瑾。」

  「不去是可以,你講出一個理由來!」她停止換衣服,漂亮的臉上佈滿了不愉快。

  「什麼理由呢?」他聳聳肩,無奈的,「我只是覺得——今天不去的好!」

  「迷信,迷信,」她尖聲叫起來,「什麼是今天不去的好?你以為我會掉下水淹死?」她蒼白的臉上,有一種奇怪的青氣,「我一定要去!」

  「小瑾,別那麼任性,聽我一次話,行嗎?」雷文從床上跳起來,這麼高大的男孩子,近乎在哀求了。

  黎瑾呆了一下,她想不出雷文為什麼認真,難道真有什麼不妥?不,她搖搖頭,再搖搖頭,倔強,任性的個性發揮到最高點。

  「不管怎麼樣,我去定了!」她冷冷地說,「隨使你去不去,我絕不勉強你!」

  「為什麼你就連遲一天都不行?」雷文氣憤的,「我講的話對你一點也沒有用處!」

  黎瑾傲然揚一揚頭,一字字地說:

  「我決定的事一定要做!」

  「小瑾——」雷文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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