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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如果我年輕些,如果我早些認識你,哦——”他摔一摔頭,不再說下去,“說這些做什麼,亦築,答應我,我要你快樂,像以前一樣快樂!”

  一些不聽指揮,不受控制的淚水湧上眼眶。快樂,像以前一樣的快樂,能嗎?無憂無慮的日子,隨著愛情的來臨而消失,有誰能抓回逝去的時光?

  她堅強的挺一挺胸,斂盡眼中的淚水,抬起頭來。

  “我希望——我能!”她說。

  淚水沖洗過的眸子晶瑩如寶石,他為她的堅強所折,她是怎樣一個出眾的女孩!

  “我希望我們仍是朋友,如果可能的話!”他說。說得呆呆板板,他的風趣,他的瀟灑,他的玩世不恭,他的那兩分邪氣去了哪兒?愛情的力量多麼大啊!

  “我們永遠是朋友!”她勉強笑一笑。她不知道別的女孩碰到這樣的事怎樣處置,她看過許多小說裡寫著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分離場面,或者,她不夠女孩子味?

  似乎,已沒有什麼話說了,他想一想,再說:

  “如果你有什麼事,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她呆一下,什麼困難?還來不及答話,他毅然轉身,大踏步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她收始一下紊亂的思緒,走回只有幾步遠的家。

  淑甯站在窗邊,兩碗已冷的剩面仍在桌上,顯然媽媽一直在等待著她。

  “媽,怎麼不先吃!”亦築裝出笑臉,“面都冷了!”

  淑寧看著她,臉上神色很奇怪。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她問。

  “不是雷文嗎?”亦築皺皺眉,難道淑寧看見了之諄?

  “我說拿書給你的那個!”淑寧逗著她問。

  亦築歎一口氣,無奈地說:

  “你知道他是黎之諄,是嗎?何必再問呢?”

  “你們不是不再來往嗎?他為什麼再來?”政寧說。

  “你不喜歡他,是嗎?媽媽!”亦築問。

  淑甯回到飯桌邊,預備拿面去熱。

  “沒看清楚,似乎不太年輕了,”淑寧端著面走進廚房,“他到底是黎瑾的什麼親戚?”

  亦築猶豫一下,說:

  “爸爸!”

  “黎瑾的爸爸!”淑寧從廚房沖出來,她幾乎在喊,“你瘋了,亦築!”

  亦築苦笑,她真的瘋了嗎?

  8

  整個寒假,亦築過得很平靜,她躲在家裡看看書,教教亦愷的英文,幫著淑寧做些家事,她幾乎連大門都不出一步,和前一陣子的忙碌判若兩人。

  淑寧沒有把亦築和之諄的事告訴秉謙,做母親的,總願意把兒女的煩惱放在自己身上,她暗中注意亦築,見亦築不出門。之諄也不曾再來過,她開始放心些,亦築講的是真話,他們已不再來往。

  開學的前兩天,接到了雷文和黎瑾結婚請貼,他們真的結婚了,黎瑾倒是說得出做得到。請貼是淑寧買菜回來收到的。

  “是雷文和黎瑾的嗎?”淑寧問。

  “嗯!”亦築說,“今天晚上!”

  淑寧把菜放在廚房,再走出來。

  “你預備去嗎?”她頗關心的問。

  “當然,”亦築坦然地說,“我答應過雷文,如果不去還以為我小氣!”

  “但是——”淑寧欲言又止。

  “你說黎之諄,是嗎?”亦築笑,她真的能做到把所有的事,放在心裡,“別擔心,我們只是朋友!”

  “我擔心的是——別人知道這件事,怕不會諒解,尤其是黎家兄妹!”淑寧說。母親總是幫著女兒的。

  “誰會知道呢?何況,黎瑾這麼美的新娘子,誰還會注意到我這只醜小鴨?”亦築笑得真心。

  “你可不是醜小鴨,”淑寧自傲的打量女兒,“你有一種別人沒有的特別氣質!”

  “媽媽也懂氣質了?”亦愷從院子裡進來。“我覺得媽媽的氣質最好!”

  “小頑皮!”淑寧笑。走回廚房開始做菜了。

  亦築回到房裡,對著那大紅色的請帖發呆。淑寧的話的確提醒了她,今晚見著之諄,將是如何的場面?還有黎群,不是會很尷尬嗎?大家不見面,或能保持冷靜,面對著,強顏歡笑嗎?若是不去,在雷文面上講不過,再說,表示自己心虛,不夠風度,人生在世,就是有那麼多無可奈何,迫不得已的事!

  她打開衣櫃,拿出唯一的一套最好的衣服,那是去年為了一個親戚結婚而做的,式樣還算新,白色薄呢的洋裝,配著同樣質料的白色薄大衣。她記得做這套衣服時,曾為它的價錢猶豫了好久,若不是淑寧的堅持她該有一套像樣的衣服,她是絕對捨不得的。

  把衣服放平在床上,一陣急驟、短促的門鈴聲傳來,她正預備出去開門,亦愷已在叫:

  “姐,你的同學找你!”

  亦築來不及思索的跑出去,站在門邊的人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那沉默的,秀氣的,斯文的,有些羞怯的徐曉晴不安的對她在笑,一張臉凍得紅紅的。

  “徐曉晴?”亦築叫,“怎麼會是你?”

  曉晴看看退開一邊的亦愷,低聲而猶豫地說:

  “有點事想問問你,想找你許久了!”

  “進來吧!”亦築讓她進來。一開始,她就喜歡這溫柔、安靜的女孩。

  她把曉晴帶到和亦愷共有的寢室裡,關上門,她知道曉晴必有些什麼不願給人聽的話要說。

  “你要出去嗎?”曉晴看床上的衣服。

  “不——晚上黎瑾結婚,你不去嗎?”亦築反問。

  “不去,”她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們沒請我!”

  “是嗎?”亦築暗暗皺眉,曉晴似乎心事重重,為黎群?天下的事為什麼總那麼複雜,“你說有事要問我?”

  “也不能說什麼事,想找你談談,”她支吾著,“是雷文告訴我你的地址!”

  “雷文?我還以為該是黎群!”亦築驚訝的。

  提到黎群,曉晴的神色變了,眼中有一抹又迷惑又優鬱的雲霧,黯然神傷的模樣。

  “黎群怎會告訴我?”曉晴落寞的搖搖頭,“你的一切是他最大的秘密!”

  “曉晴!”亦築從床上站起來,她怎麼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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