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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模模糊糊的,她有了倦意,疲倦,催著她入夢,那是一個黯淡的、寂寞的夢——

  睜開眼睛,床邊站著一個人,她定定神,發覺是淑寧,她的臉色很奇怪,似乎有憂慮。

  “媽,幾點鐘了?我起遲了嗎?”亦築翻身坐起。

  “十一點多,”淑甯平靜地說,“想睡就多睡一陣,你忘了已經放寒假了?”

  “哦,”亦築停止起床的動作,擁被坐正,“真糊塗,亦愷呢?”

  “他還有幾天才放假,中學生能跟大學生比嗎?”淑寧在床沿坐下,“你爸也上班了,家裡只剩下我們倆!”

  “那我就不應該偷懶了,起來幫你去買菜!”亦築想下床。

  “菜早買回來了,”淑寧阻止她,“外面冷,又沒事,不如還是坐在被窩裡,中午吃面,反正只有我們母女倆,隨便點——坐在這兒聊聊吧!”

  亦築敏感的覺得淑寧發現了什麼,她警惕著不動聲色,反正事情已結束,提出來說也無所謂。

  “你有心事,是嗎?”淑寧看著她。

  “沒有——怎麼會呢?”她否認。

  “別騙我,我看得出,”淑寧說,“你近來笑得很勉強,說話也吞吞吐吐,亦愷說你昨晚還哭了,告訴媽媽,為什麼?黎群嗎?”

  “不,不,不,”亦築一連串的否認,“沒有事,真的!”  “昨晚那個雷文在巷口站了一晚,你不是說你們在一起吃飯嗎?”淑寧的臉色嚴肅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雷文——或者他找我有事,”亦築不自然地說,“昨晚——我沒和他們一起!”

  “那麼跟誰在一起?”淑寧皺皺眉,“近來你都在扯謊,是嗎?”

  亦築猶豫了一會,看著媽媽那關懷又緊張的臉,她歎一口氣,講吧,當作講故事一樣,那已是過去的事了。

  “是的,”她開始平靜,“近來我都沒跟他們在一起,跟一個叫——黎之諄的人!”

  “黎之諄?”淑寧又皺眉,“誰?黎家的親戚?怎麼總是黎家的人?”

  “是的——是黎家的一個親戚,”亦築點點頭,“他人很好,我們很合得來,常在一起談談,或吃吃飯!”

  “哦——”淑寧的聲音拖得很長,“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亦築考慮著,決定說得含蓄些,“比我大些,有點事業基礎,人很瀟灑——或者是因為黎家的人吧,很漂亮,而且,很有深度!”

  “很不錯呀!”淑甯高興起來,做母親的總是如此,“怎麼不帶回來看看——對了,昨晚你為什麼哭?”

  “不為什麼,”亦築落寞的,“只是想哭而已!”

  “是不是——黎群那兒有麻煩?”淑寧很機警。

  “媽媽,我永遠不會有麻煩的,”亦築打起精神,“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那就好了,什麼時候叫那個黎之諄讓我看看!”淑寧松了一口氣,她相信了亦築坦然的樣子。

  “他不會來,”亦築故作輕鬆的,“我們昨天已講好不再見面了!”

  “怎麼回事?亦築!”淑寧叫起來。

  “別誤會,媽媽!”亦築從床上起來,穿上一件舊棉襖,“我目前還不打算交男朋友!”

  “看你,固執得像小蠻牛,”淑寧埋怨,“好對象難找,你放棄了會後悔的!”

  “媽媽,你不懂,好對象雖難找,但總還是有,”亦築說,“生命從指縫中溜走,卻再也抓不回來!”

  “又來了,我是不懂這一套的,”淑寧歎息著站起來,“你去洗臉,我去煮面!”

  淑寧走出去,亦築松了口氣,她說得那麼坦然,那麼平淡,那麼不在乎,誰知她心?她用盡了全身的堅強,來支持她外表的平靜,之諄,之諄,如果她真能如此輕鬆的放棄他,世間哪還有真情?

  匆匆梳洗完畢,換了條長褲,身上依然穿著那件舊棉襖,預備去廚房幫忙,誰知淑寧已端著兩碗面出來,這是亦築最愛吃的雪菜肉絲麵。

  “哇,好棒!”亦築高興的接過面碗。

  “特別為你煮的啦!”淑寧斜睨她一眼。

  母女相對吃面,誰都不說話,都在想著心事,沉默圍繞在她們四周,只有輕輕的碗筷聲——驀然,門鈴響起來,兩人都吃了一驚,亦築竟跳起來,這個時候,會有誰會來呢?

  “我去開!”亦築搶著說。

  門開處,臉上有點尷尬,有點不安的雷文站在那兒,他穿得很整齊,像要赴宴會一樣。

  “雷文?怎麼會是你?”亦築叫。

  “我有點事,”雷文結巴的,“昨天來過,沒敢進來,我——哎,有點事想跟你談!”

  “跟我談?”亦築意外的,“黎瑾批准了嗎?”

  雷文尷尬的笑,提起黎瑾,他更不自然了。

  “不是說笑,真的!”雷文看著她。

  “進來吧!”亦築微微笑,“或者要我出去?”

  “伯母在,是嗎?最好你能出來一趟!”雷文很誠懇。

  亦築聳聳肩,對屋裡的淑寧叫:

  “媽,雷文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就回來!”

  掩上大門,他們並肩朝巷口走去。

  “有什麼事?那麼重要?”亦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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