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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我不知道,但——一定得這麼做。」他再一次深深吸氣,「這是我唯一目標。」

  「是不是越難到手,越得不到的東西,你就越想得到?」她皺著眉頭。

  「我沒有嚮往、追求過任何東西,除了她。」他絕對認真,「她已開出條件,現在我在努力。」

  「你以為她在開出條件?她只不過在叫你知難而退。」她歎息,「你不可能有一天象龐逸那樣富有,那樣有地位。」

  「我知道我不能、但非做不可。」他臉上有一抹痛苦,「如果我自己不努力,我還有什麼希望呢?」

  「這與努力與否沒有關係。」她想說服他。

  「我都明白。我甚至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他頹然,「而我不做,不努力又怎樣?等著死?」

  「你封死了自己。並非只有一條路可走,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話早已過時了。」她說。

  「感情的事永不會過時!」他說。

  「你真那樣愛她?」她凝望他。

  他又沉默。這又是不需要再說的事了。

  「你不覺得她傷害了你嗎?」她再問。

  「她不重視我,何必傷我?」他說。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講法。」她歎口氣,「以你現在的名氣,地位,比她更好十倍的女孩子都我得到。」

  「比她好一千倍也沒有用,她們不是她。」他說。

  她想一想,搖搖頭。

  「好,我們不再說這件事,再說我會生氣,會氣得爆炸,這件事上你不可理喻。」停一停,再說,「你接了那部戲吧!會對你大有幫助。」

  他搖搖頭,肯定地再搖一次。

  「我幾乎可以肯定,這是龐逸搞的鬼,」他說,「他始終想讓我替他拍戲。」

  「那有什麼不好呢?不是可以同思嘉合作?」

  「永不!」他眼中射出異采,「我永遠不會和思嘉在戲裡面一起出現,永不!」

  「真不明白你,矛盾得一塌胡塗。」她說。

  「你要明白一件事,演戲是假的,喜、怒、哀、樂,我不要這些,我和她之間一切是真實的。」他有點激動,「面對著她,我的淚,我的笑都是真的,我不再能是戲中人,你明白嗎?」

  「你並不是好演員。」她笑,「好演員要投入,要忘我,你做不到。」

  「面對任何人我可以做到,面對她——不行,」他痛苦地說,「她永遠是思嘉,我永遠是潘烈。」

  「其實你們倆根本是沒有關係的兩個個體。」

  「不要太殘忍,相信我,總有一天有!」他咬牙切齒。

  「你忘了一件事,她說自己是戲子,流的是別人的眼淚,她沒有心,甚至沒有白己。」

  「我不相信。她有血有肉有感情,她只是把自己封死了。」他說,「我瞭解她,真的瞭解。」

  「她為什麼要把自己封死?」她問。

  「因為她嫁了龐逸,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不能共鳴,她只有封死自己。」他說得好肯定。

  「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其實未必如此。」她說。

  他眼中突然射出一抹異彩,直直地盯著蘇哲,一刹那間,蘇哲有透不過氣之感。

  「相信我,實情一定如此,我能感覺到。」他說得極為誠懇,臉上神色也極為動人,「真的,我感覺到。」

  一時之間,她真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陣子才喘口氣,點點頭。

  「希望——如此。」她說。

  心中想著未必如此,卻為他神色所懾。如果現在再說反話,她覺得是自己的罪過。

  他也透一口氣,有人相信他,他覺得高興,心中的壓力也輕了一些。

  「潘烈,你一年來失去了笑容,」她說。「無論大報紙,雜誌上你的照片,甚至電影裡都是一副冷然面孔,以前你臉上的陽光呢?」

  「這副冷臉,你不以為是電影公司為我塑造的形象嗎?」他反問。

  「太嚴肅一點了。」她笑,「好幾部劇裡女主角對你癡情一片,你最後都是絕然而去,太欠缺柔情了。」

  「那是劇情。」他說。

  「劇情是一回事,你臉上的肌肉可否柔和一點?」她還是笑,「那部戲裡你明明心中極愛女主角,為什麼還是離開她?沒有人情味,不,應該是沒有人味。」

  「我在戲裡是個浪跡江湖的人,成了家怎麼行呢?破壞自己形象啊!」

  「難道還預備拍續集?」

  「是。因為賣錢。」他搖頭,「離開了運動場,才知道這世界上一切都要錢,沒有錢就一事不成,很可怕。」

  「以前你的環境太單純,當然不必關心錢的問題。但社會現實……」她笑,「你就這麼離開了運動場,而又正在巔峰上,他們肯放你嗎?」

  「我早已表明態度,不再參加世運,只幫他們訓練新人。」他說,「我目前還是教練。」

  「真的去訓練?或是掛名?

  「你以為我是怎樣的人?」他反問。

  「兩樣都是辛苦的工作,你挨得住嗎?」她極關心。

  「我意志力強,不是最後一口氣,我絕對不會倒下來。」他堅定地說,「而且——我有目標。」

  目標——蘇哲也沉默了。「哦,有件事,」她突然想起來,「思嘉看了你所有的電影!」

  「是嗎?」他的眼睛睜得好大,黑眸裡一片喜悅。思嘉看了他所有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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