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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他呆怔一下,車也停了。

  “你知道我的家,如果你願意來,我是歡迎的。”她說。轉身下車。

  他下意識的伸手,沒有抓住她。

  她是歡迎他的——他心中略過一抹奇異的熱。

  莫恕起身時已近十一點,依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

  昨晚回來太晚,又整夜睡不好,莫名其妙的思緒一直纏繞著他,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發些奇怪的夢,夢裡又是以玫,又是雅竹,還有子莊——的模樣,到底她心中是怎麼想?是在打什麼主意?

  莫恕始終不相信她,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但是昨夜——她眼中的誠意又分明不假,她——唉!不明白的事也別想了,他還不夠煩嗎?

  合上鋼琴,還是回臥室再躺一下吧!下午還約了人,為新歌灌唱片的事商量,他不想自己沒精打采的。

  剛回臥室,就聽見門鈴聲。

  誰呢?這個時候?他不情願的去開門。

  “早!莫恕。”是一臉愉快笑容的以玫。

  他沒出聲,卻開了門。

  見到她——他心中是愉快的,至少可以趕走寂寞,可以——哎!可以陪陪他。

  “子莊是不是搬走了?”她一進來就說。

  “你怎麼知道?”他很意外。

  子莊搬走是今天早晨的事。

  “他打電話給我。”她嫣然一笑。

  她沒有化濃妝,沒有穿誇張、暴露的衣服,看起來反而親切、自然得多。

  “哦!”他不置可否。

  “只是哦?”她坐下來,好開心似的。“你完全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什麼?”他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他搬到一個朋友那兒,他說若要找他,可以去那裡,”她還是笑。“他還說他不怪我。”

  莫恕冷冷的笑一下。

  “他自然只是怪我。”他說。

  “你別生氣,他說——他到現在才發覺你很虛偽、很卑鄙。”她聳聳肩。

  “他可以這麼說。”他說。

  “事實上,你是個最偉大的好人!”她誇張的開玩笑。

  “我很卑鄙。”他說。

  “你這麼做不是為他好嗎?你不是一心一意怕我傷了他?阻礙了他的前途?”她有些嘲諷的。

  “你又焉知我不是為了自己?”他冷笑。

  “為自己?”她不明白。

  “你不是一直對自己的美麗、吸引力深具信心嗎?”他也用嘲弄的口吻。

  “你是說——我吸引了你?”她有絲意外。

  “你以為是不是?”他盯著她。

  忽然之間,她有些不自在,莫恕的眼光銳利,似乎能看透她的內心。

  “我不是林雅竹。”她終於說。

  “林雅竹。”他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不要用這種口氣,你騙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對她餘情未了。”她笑。

  “我這麼卑鄙的人不配做情聖。”他不屑的。

  “我在你心目中也是卑鄙小人,這麼說 我們豈不是根相像?”她說。

  “但是有一件事,我站起來,我爬得高,我成名全靠自己。”他說。

  他是暗示她只會利用人做墊腳石?

  “因為你自己有這力量、有這本領,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她倒也不在意。“我是在利用別人,如果被我利用的人心甘情願,這也是我的本事。”

  “我承認你很有本事。”他笑了。

  像她這麼坦率直言的女人倒真不多,某一方面,她實在相當可愛。

  “莫恕,你好像對子莊搬出去一點也不關心。”她問。

  “關心與否不放在臉上,而且他是那麼大的人了。”他淡淡的。“他要搬走,我總不能扯著他不放。”

  “事前他沒告訴你?”她凝望他。

  “昨夜你也聽到的,他恨我。”莫恕笑。

  “你就忍心讓他含恨而走?”她半開玩笑。

  “我還能怎樣?”他搖頭。“如果他不是白癡,總有一天他會明白。”

  “那麼——你怕不怕我再去找他?”她似笑非笑的,有挑戰的味道。

  “你會嗎?”他看透了她。

  “你實在是一隻老狐狸。”她咬著唇,恨恨的。“什麼事都在你算計之中。”

  “也不一定,你不要太高估我。”他半真半假的。“我有時掉進獵人的網還不自知。”

  “誰會相信,你這種老奸巨猾,又是鐵石心腸。”她說。似乎是越說越恨了。

  “還有更難聽的形容詞嗎?”他搖頭。“何以玫,我和你之間是講好條件的協定,你是沒得可怨的。”

  “我怨什麼?”她聳聳肩。“反正我知道一件事,無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付出怎樣的真誠,你始終不會相信我,你始終對我有偏見。”

  “哦——你這麼想?”他問。

  “你對我的成見已經根深地固,這一輩子也休想改變了,”她搖頭。“所以我該什麼都不想,就這麼互相利用下去吧!對嗎?”

  “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他說O

  “你要我離開子莊,這還不算利用?”她反問。

  “是要求,不是利用。”他搖頭。

  “總是有條件的,不是嗎?”她冷笑起來。昨夜眼中的真誠,再也不復見——昨夜她可

  曾有過真誠?或是他看錯了?“沒有子莊,你肯答應教我、捧紅我?”

  他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個替你一做就是十幾件晚禮服的男人,還找你嗎?”他突然間就轉了話題。

  “你——不必知道。”她的臉紅起來。

  臉紅表示她還知羞恥。

  “昨夜你說你歡迎我去你家,我怕——萬一碰上了不方便。”他笑。

  “那怎麼會——碰到?”她揚一揚頭,故作理直氣壯。“我的家只有我住。”

  “哦——天下有那麼大方的人?平白無故的替你做那麼多的晚禮服?還送你鑽石表。”他諷刺的笑。

  “為什麼沒有?”她咬著唇,很是難堪。“就是有些人喜歡做冤大頭。”

  他只是笑,不再說下去。

  “你——當然以為我和他有不三不四的關係啦!”她脹紅了臉說。

  “以前的事我不理會,以後——你要檢點一下,”他慢慢的說:“當初林雅竹能紅透半邊天,她從不應酬,從沒有不三不四的新聞。”

  “我——”

  “林雅竹也不是唱得最好,她紅和她潔身自愛,和生活嚴肅很有關係,”他再說。他是認真的。“ 一個歌星能嫁得像她那樣,該是絕無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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