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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偉大?錯了!”廷凱正色的。“你還小,你可能不瞭解,真正的愛情就是這樣全心全意,包含犧牲、諒解、耐心與信心,絕不能說成偉大,那太俗了!”

  “哎——”之穎漲紅了臉,俗?

  “靜文愛我之深,可從她的兩槍上表現出來,愛令她恐懼,恐懼我不再愛她,”廷凱滿足的搖搖頭。“我現在才覺得,上帝的安排是完美的,我的盲眼,也正是我的幸福,對不對?”

  “我想是的!”之穎點點頭。

  “靜文現在仍然獨自住在樓上,但現在她也肯下樓來坐坐,也肯讓我上樓去陪陪她,”廷凱又說:“我相信,只要她習慣了,她恢復了信心就行了!”

  “她會嗎?”之穎好關心。

  “當然會!”廷凱毫不遲疑的說:“世界上還有什麼困難是真正的愛情不能克服的?我守著她十年,我還願意守下去,因為——我是那麼樣的愛她!”

  之穎不出聲,是被廷凱那種堅定的感情所鎮懾。她從來沒感覺過愛情會有那麼大的力量,那是她不懂愛情,從來不懂!愛情是什麼?像廷凱和靜文?像立奧和薇亞?像韋皓和愛蓮?她不明白!

  真的完全不明白,只是一點,愛情——似乎總帶給人無限的勇氣,對嗎?像愛蓮那樣的女孩,也敢坦然的來到她面前求恕,這不是勇氣是什麼?

  愛情!勇氣!加在一起是一股巨大的、無堅不摧的力量,這力量足以殺人,也足以重建一個人!

  “施伯伯,那——十年前的兇手真的不會來了?”之穎想起另一個問題。

  廷凱靠在安樂椅上,點上一煙斗煙絲,吸一口,慢慢噴出幾縷煙霧。他似乎在思索什麼,考慮什麼。

  “之穎,”他壓低了聲音,遲疑著說:“其實——沒有兇手,早就沒有兇手了!”

  “我不懂,你不是一直要引兇手來?”之穎訝異的。

  “在我招待記者後的幾天,警方已來通知我,當年行兇的人已經死了,死在一次黑社會的自相殘殺中!”廷凱說:“兇手是個黑社會殺手,當年我為打擊這黑社會出了不少力,於是,他們就想辦法來打擊我,他們知道我最愛靜文,就毀了靜文的容!”

  “你早知道是誰做的,是嗎?”之穎睜大眼睛。

  “我懷疑過,卻不能肯定,”廷凱繼續說:“直到我招待記者,詳細的說了兇手的相貌,警方才在舊檔案中,查出兇手已死,大約是在四年前死的。若他不死,警方還不能有他的檔案,也查不到他!”

  “但是——”之穎總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好像很矛盾似的,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第一次槍傷你手時,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我不知道,我以為是兇手的同黨!”廷凱點點頭。“誰也想不到是靜文!”

  “原來——這樣的!”之穎喃喃自語。

  她並不真的很瞭解,仍有一些疑團,但——不問也罷,這件事的本身就複雜得很,廷凱又故作神秘的擺些姿態,令人眼花繚亂。之穎最怕複雜的事,她已不打算再問下去,免得傷腦筋。

  “無論如何,我很感激你,許多事都因你而起,許多事因你而發展得特別快些,使美好的結果提早來到,之穎,你是個奇妙的女孩!”廷凱由衷的。

  “你不怪我已經很好了!”之穎坐立不安,怎麼大家今天都說些讚美的客套話呢?她不習慣!“我回家了!”

  “有空來陪我聊聊天!”廷凱揮揮手,“跟你談話,使我覺得自己也年輕不少!”

  “我會來,”之穎跳起來,大步走出去。

  她發現一件事,現在的廷凱似乎和她距離遠了許多,不像以前可以無拘無束的亂談一通,是因為靜文嗎?她聳聳肩,她覺得一個男人只能有一個女人,一個男孩也只能有一個女朋友,否則,總是怪怪的,對嗎?

  剛走兩步,她看見一個人影站在樓梯旁,她自然知道是誰,而且,見了幾次,她也不再怕那噩夢般平板、冷漠、木然的假面具。

  “施伯母!”她禮貌的招呼一聲。

  靜文沒出聲,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她沒有再穿白紗晨褸,——件普通旗袍,使她看來可親些——之穎還是不敢靠近她,上兩次幾乎使她嚇破膽。

  “我——抱歉,對上次的事!”靜文說話了。雖然還顯得生澀,卻也流利了不少。

  “沒關係,那只是誤會!”之穎不在意的聳聳肩。

  “我——”靜文抬起右手,對之穎招一招。

  “叫我?”之穎心中一跳,叫她過去做什麼?對著那樣的面具,她心中依然發毛。

  靜文再點點頭,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過去。

  走到靜文面前三步處,之穎停下來,但——那麼快的,靜文抓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的驚叫一聲,靜文要做什麼?難道還恨她?

  “我很感激你!”靜文只是重重的握住她的手。

  之穎努力壓抑住劇烈心跳。從靜文的眼中,她看見帶淚的真正感激光芒,握住自己手的那雙微顫的手是那麼細緻,那麼高貴,那麼激動。靜文並不是想對付她,靜文只是要握握她的手,表示感激,那——剛才她那樣子豈不太傷靜文的自尊心?靜文現在需要的是信心,是嗎?她不能打擊靜文,她該幫忙!

  迅速的、那麼出其不意的,她在靜文平板、冷漠、木然的面具上吻一下,她看見靜文的淚水沿著面具流下來,她不能再停留下去,她怕流淚的場面。

  “我喜歡你,施伯母!”掙脫了靜文的手,她轉身大步奔出客廳。

  她看見書房門口的廷凱,看見睜大眼睛的阿保和女工人,她不理會他們。她那樣沒經考慮的吻靜文一下,她不知道做得對不對,她是真心的,她只想幫助靜文!

  “杜小姐,杖小姐!”阿保急喘喘的追出來,摸著頭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才漲紅了臉說:“杜小姐,你這麼好心,你是——天上星星變的!”

  這個莽人,說什麼呢?不怕別人臉紅嗎?之穎轉身就跑,真想給阿保一拳,看他以後還說不說這些話。

  一口氣跑到家門口,傾耳聽聽,已沒有韋皓和愛蓮的聲音,他們人呢?

  “愛蓮,韋皓!”她扯大了喉嚨叫。

  “愛蓮和韋皓看電影去了,”愛蓮的母親在窗口說:“他們找你一起去,你不在家!”

  “哦!”之穎聳聳肩,算了,錯過了一場電影。“我找玫瑰去山坡上捉迷藏!”

  “玫瑰也不在,我看見丁先生夫婦帶她出去的!”愛蓮母親又說。

  “奇跡,他們一起出去了!”之穎誇張的歎一口氣。“我去睡個午覺,愛蓮他們回來叫我,我們打橋牌!”

  “好!我告訴他們!”愛蓮母親退回房裡。

  真無聊,是不是?看來只有睡覺了。在陽光下睡覺是種浪費,也沒法子,若不睡覺一定又會胡思亂想,又會牽掛著以哲——之穎咬咬牙,牽牽掛掛多肉麻,以哲不是她什麼人,以後發誓不再想他,連名字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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