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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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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穎吸吸發酸的鼻子,笑了。她知道廷凱會這樣的,像他這樣深情的男人,不知怎的,她覺得很瞭解。 阿保也放鬆了臉上繃緊的肌肉,雖然意外,他也放心了。他這種莽人,心中瞞了一件事總是不舒服,現在真好,他好像放下了一個擔子。 「之穎,我很感謝你告訴我真話,否則靜文還要受苦,」廷凱站起來。「我相信你瞭解我的心!」 之穎開心的點點頭,目送著廷凱慢慢走上樓梯。十年來,靜文不許他上樓,也不說原因,為著愛,他容忍了。今天他非上去不可,也是為了愛,他要向靜文表示,他愛以前美麗的她,也同樣愛現在醜陋的她。 薇亞,阿保,之穎都這麼眼睜睜的望著。廷凱對這樓梯陌生,他看不見,走得很辛苦,但走得很堅定,他們都在想,當廷凱走完這樓梯,施家別墅的一切都將完全改觀了,是嗎? 只走了一半,是的,剛好一半,靜文出現樓頂。她依然穿著白紗長樓,臉上又戴了一副相同的面具。大家還沒有想出是怎麼回事,「砰」的一聲,是槍聲,廷凱呻吟著從樓梯上跌下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怎麼回事?靜文會開槍打廷凱?不是在做夢吧?靜文為什麼要打廷凱? 阿保第一個警覺,他撲過去扶起廷凱,忠心耿耿的擋著他,怕靜文再開槍。但是,開了一槍的靜文已扔了手槍,掩著臉哭起來。 「爸爸——」薇亞和之穎也一起奔過去。 廷凱依然清醒,黑眼鏡跌掉了,露出眼睛四周可怕的疤痕,他也有疤痕的。他很幸運,他受傷不重,子彈從肩頭擦過,只傷了表皮,這當然不是靜文手下留情,而是她沒有經驗,不會用槍。 薇亞看了傷口,阿保已在拿藥來包紮了,她這才想起樓上的靜文。 「媽媽,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她奔上樓,抱住哭得好傷心的靜文。 靜文不出聲,只是哭。 薇亞沒法子好想,半抱半扶著她下樓,她哭得昏天黑地,也不掙扎反抗,跟著薇亞下樓。女傭人早被驚醒,站在一旁不敢出聲,這件事實在太出乎人意料之外。 靜文坐在那兒哭了許久才漸漸平靜下來。廷凱的傷口已包好,被扶在沙發上休息,夫婦倆對坐著,似乎有幹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靜文,」廷凱沉痛的說:「我不會怪你這麼對我,但你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麼?」 靜文垂著頭,不肯出聲。 「媽媽,你沒有理由用槍打爸爸,又不是爸爸害你的!」薇亞說。 在一邊的阿保找出射入牆壁的子彈,審視一陣後,疑惑的若有所思。 「這子彈和上次打傷老爺手臂的一樣!」他喃喃的自言自語。 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他們不約而同的在想,和上次的子彈一樣,莫非——上次也是靜文做的?莫非以前的那個兇手根本沒有再來?難怪花園裡沒有足跡,難怪廷凱聽不見陌生的聲音,是靜文! 「靜文,上次——也是你?」廷凱努力使聲音平靜,他依然那麼體貼的怕嚇著靜文。「告訴我為什麼?若是我不好,我向你認錯!」 靜文慢慢的抬起頭來,戴著面具,當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唯一有生氣的那對眼睛,卻是痛苦的。她那深切的痛苦,使任何人都能一眼就感染到。 「我知道你痛苦,靜文,」廷凱看不見,卻那麼奇妙的感覺到了,他向她伸出右手,她卻不接。「把你的痛苦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擔!」 靜文仍然不語,眼中卻流出淚來,沿著平板、木然的面具往下滴,令人心酸。 「媽媽,你說吧!」薇亞也哭了。「到底為什麼?總該有個原因的!」 靜文低沉的哭了一陣,她的哭聲像憂鬱的河水,那樣細、那樣長,那模樣,挑動了其他人的傷感。 「靜文,我求你,你說吧!」廷凱激動起來。「只要你說出原因,你要我死都行!」 靜文猶豫一陣,廷凱的感情那麼深,那麼厚,那麼明顯,那麼毫不保留的向她湧過來,她能感覺到,真真正正的感覺到,那感情和十年前——樣,沒有減反有增。她放心了,廷凱依然那麼真摯的愛著她! 「你的眼睛——就要復原?」靜文問。十年來她第一次說話,聲音細緻高雅,卻掩不住有些膽怯。 「是誰——告訴你的?」廷凱反問。 「我聽見記者招待會,我看見報紙!」靜文說。她已極快的抑制了那膽怯。 「你難道不高興我能復原?」廷凱不置可否的。 靜文眼中掠過一抹矛盾之色,突然又哭泣起來。 「你能復原——但我不能!」她激動的哭著說:「你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王靜文,你會看見比魔鬼更可怕的一張臉,我——我會受不了!」 「靜文——」廷凱也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靜文,怎麼這樣傻?這有什麼重要?」 「這重要!」靜文也緊緊的抓牢他的手。「我不能讓你看見這副鬼樣子,我寧願你死——你會永遠記住以前美好的王靜文!」 「哦!靜文!」廷凱心都揉痛了,想不到這件事會引起靜文這麼大的不安,他心中好——懊悔,好痛苦。他的雙手用力,把靜文從對面的沙發上拉到懷裡來。「靜文,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那麼美好的!」 「不,不,」靜文只是哭。「你看了我的臉就不會這樣說,我不能忍受——你不再愛我!」 靜文在廷凱懷裡哭得像個孩子,她三番兩次要槍殺廷凱,只為怕廷凱不再愛她,天!怎樣的愛情哦! 「靜文,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眼睛不會復原呢?」廷凱突然說。 靜文楞住了。不止靜文,薇亞,阿保,之穎全呆住了,眼睛不會復原?就要來到的專家不是很有把握的嗎?廷凱不是雄心勃勃的要親自捉住兇手嗎?不會復原? 「我不相信,你騙我!」靜文停止哭泣。 廷凱深深長長的歎一口氣,慢慢說: 「事實上,我的眼睛永遠沒有希望復原,」停一停,又說:「也沒有什麼美國眼科權威來替我開刀!」 「爸爸——」薇亞不能置信的叫起來。 之穎掩著唇,他們夫妻倆在玩什麼把戲? 「我之所以這麼向記者宣佈,只是想引十年前的兇手上鉤,」廷凱搖搖頭。「想不到兇手沒有來,卻害苦了靜文和我自己,我——在做什麼?」 「你的眼睛——不會復原?」靜文的聲音清亮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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