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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他把氣槍交給阿保,很準確的走向之穎。

  “有一星期沒來了,在忙什麼?”廷凱心情很好。“你那位醫生朋友呢?”

  “他晚上會來吧2”之穎說。有陽光。她看見廷凱黑眼鏡後眼眶附近盡是可怕的創痕。“你的手——好了嗎?”

  “沒問題,”廷凱再拍拍手。“兇手再來時,受傷的絕不會是我!來,我們到書房去坐!”

  “施伯伯,你請那位美國權威的眼科醫生什麼時候來?”之穎關心的。

  “唔——快了吧!”廷凱似乎不願深談。“不過我相信,就算我看不見也一樣能捉到兇手!”

  “可是危險啊!”之穎小聲叫。

  “十年前眼睛看得見時也一樣危險,不是嗎?”廷凱拍拍她,帶她進書房。

  “你完全想不出兇手的動機?”之穎好奇的。

  “想像不出,我一向只幫人打贏官司,我又從不跟人結仇,十年來我想過千萬遍,我想不出理由!”他搖頭。

  “你——一太太呢?”之穎眨眨眼,她又想起那平板、恐怖的臉孔,咽一口口水,她不敢問。

  “靜文?她怎麼可能有仇人?她是人人歡迎的好人,誰會仇視她?”他又顯得激動,可憐的他,怎樣在愛著靜文啊!“忍心下手傷她的不是人,是禽獸!”

  “她有沒提過——認得出那個兇手?”之穎再問。她覺得這件事裡似乎疑點太多,絕不平常。

  “受傷以後,十年來她都沒出聲,”他傷感的歎口氣。“她沉默得令我心痛!”

  之穎出不了聲,她不能再深問,那會涉及廷凱夫婦之間的私事,她無權這麼做。

  “大門沒關上,我認為還是小心點好!”她直率的。

  廷凱胸有成竹的笑一笑。

  “謝謝你的關心,之穎,”他再笑一笑。“大門是我故意開的,我要讓他進來!”

  “他?兇手?”之穎怔一怔,她可沒那麼深的心機。“哦!施薇亞什麼時候回來?”

  “明後天吧!”廷凱搖搖頭。“可憐的孩子,那個李立奧嚇壞了她,連結婚都不敢請客!”

  “她去了哪裡?”她追問。

  “香港!”他不會瞞住之穎。“預備十天回來,他們在香港辦好去澳洲的手續,回來住一星期就走!”

  “去澳洲定居?不再回來了?”之穎意外的。

  “過一兩年,等李立奧忘掉這件事再回來!”廷凱淡淡的。他對這件事並不十分關心,他全副精神放在捉兇手的事上。

  “一兩年後李立奧就會忘記?”之穎自語。

  “怎麼?你認為這樣避開不對?”廷凱又意外了。

  “李立奧——並不壞,我認為大家講清楚比避開好,又避不了一輩子的!”她坦坦白白的。

  “你和薇亞談談吧!”廷凱說:“我不明白他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本來好好的,怎麼突然會跑出個潘定邦的?”

  “你見過李立奧?”她問。

  “看不見,能感覺得到,”廷凱笑笑。“很任性、很爽朗的一個年輕人,或者——薇亞覺得定邦比較合適吧!”

  之穎又坐了一陣,實在有點坐不下去了。她對廷凱這種態度完全不同意,廷凱心中似乎只有靜文,再也容納不下第二個人,甚至他的女兒。他對薇亞不關心——並不同於美國那些采放任子女態度的父母。或者他也愛薇亞,只是完全不關心。像這樣一件婚姻大事,至少他該提出意見,他是父親啊!他好像完全不管。

  “你也覺得潘定邦比李立奧好?”她問,聲音硬了起來。

  “我不知道,薇亞覺得誰好就行了!”他拿起書桌上的飛鏢。“婚姻是她的,不是我的!”

  “她是你的女兒,你該關心!”之穎忍不住叫起來。怎樣的父親?被仇恨蒙蔽了愛心?

  “你怎麼這樣說?”廷凱皺皺眉。“薇亞夠大了,她應該自己能選擇!”

  “你甚至不提一點意見?”她不客氣的。“你心裡只有怎樣捉兇手,報仇,是嗎?”

  “之穎,我能聽出所有聲音,我仍是看不見,”廷凱歎一口氣。“你懂嗎?我相信薇亞選擇是正確的!”

  之穎呆一下,她怎能這樣對廷凱發脾氣?完全不關她的事,她太過分了!

  “我回去了!”她悶悶的撅著嘴生氣,也不知道她氣廷凱還是氣自己!

  “有空再來,大門不再緊閉了!”廷凱站起來,擺好位置又開始練靶。

  之穎低著頭走出去。她實在想不明白,廷凱曾是最出名的大律師,他該比所有人更熟知法律,他能幫每一個人打贏官司,為什麼不能幫自己?他該把這事交給警方辦理,十年前就該。但是,他卻在十年後的今日堅持要自己辦,為什麼?他不理會女兒面臨的愛情困擾,他不怕自己面臨的生命危險,他固執得有點不可理喻!

  或者,這是他心中唯一解不開的結吧!有時人就是那麼愚蠢,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結,輕輕一拉就開了,他卻要費許多年的時間才脫得了困,不是蠢嗎?

  大門處,彪形大漢阿保等在那兒,他的臉色好嚴重。

  “陳嫂說你見到了夫人!”他劈頭就說。

  “怎麼樣?她是不許人見的?”之穎沒好氣的。她已被靜文嚇壞了,陳嫂和阿保還想做什麼?

  “不是不許人見,”阿保摸摸頭,他這種長肉不長心的人倒是沒有壞心眼。“只是——你別說出去!”

  “說什麼?當我是長舌婦?”之穎的牛脾氣來了,冷冷硬硬、凶凶霸霸的叉起腰。

  “不,不是。”阿保的臉都漲紅了。“我的意思是別告訴老爺!”

  “施伯伯?”之穎呆呆的。“你們怎麼回事?施伯伯難道不知道自己太太的情形!”

  “請你千萬別提起!”阿保眼光很誠懇。

  “說過不提就不提!”之穎拍拍胸口。“告訴你,施伯母可把我嚇壞了,她那張臉——”

  “杜小姐,”阿保大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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