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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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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雪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漂亮得爽朗而且樸實,她永遠不會穿稀奇古怪的衣服,永遠不會梳稀奇古怪的頭髮,永遠不會在臉上抹稀奇的顏色。襯衫裙子,T恤牛仔褲,素著一張白皙端正的臉,嘴角永遠流露一抹不經意、不在乎的微笑,還有那一頭中分齊肩的直發,一眼望去她是個學生,家庭良好的學生,也是個很受男孩子歡迎的人物。 她和文蓮個性並不相同,思想也不接近,她們合得來是很奇怪的事,許多同學都不明白所以然。文蓮和助教程之洛的事同學都知道,是一段公開的戀情,耐雪卻——怎麼說呢?她沒有固定的男朋友,也不對圍繞身邊的任何一個男孩子好一點,她總是一視同仁的和他們交往,很理智,很大方,也很坦白,她不給男孩子懷太多「希望」的機會,所以男孩子也算不上失望。二十歲還不到,或者她把眼光放在更遠的前方吧! 下課鈴聲響起,教授合上書本離開,耐雪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跑,她要在五分鐘下課的時間裡跑到訓導處借電話,還得趕回三樓的教室,她怎能不跑?才出教室,笑容展開,腳步也一下子收住了。 「文蓮,怎麼回事?正預備去打電話問你呢?」耐雪看見文蓮站在走廊上。 文蓮搖搖頭,沉默地走進教室,把發呆的耐雪扔在一邊。耐雪好意外,誰惹了文蓮呢?一句也不說的就離開,把人家的好心好意當垃圾般——耐雪皺皺眉,很快地跟進教室。和文蓮相交這麼多年,她非常瞭解文蓮,若非有事、有煩惱,文蓮怎會如此? 文蓮已坐在位置上,半垂著頭似有無限心事,從旁邊望去,她似乎還哭過,哭——耐雪吃了一驚,大清早為什麼哭!這是遲到整節課的原因嗎? 耐雪很是善體人意,文蓮既不願說,當中必有苦衷,在以往的日子裡她們雖無話不談,雖相知甚深,她也無權強人所難。她也安靜地坐下來,就在文蓮的旁邊。 幾乎有兩分鐘這麼久的僵持著,文蓮搖搖頭,十分不安地望著耐雪。 「放學你陪我一起走,好嗎?」文蓮說。 「當然!」耐雪答應著。令她驚訝的是文蓮眼中除了不安還有恐懼。恐懼?!為什麼?她不敢問。「程之洛上午沒有課,不在學校吧?」 「是——」文蓮睜大了眼睛。「別讓他來!」 「誰讓他來了?」耐雪大惑不解,文蓮著了魔嗎?她不正常得離奇。 「哎——我是說——」文蓮搖搖頭又搖搖頭,終於說,「傅天威回來了!」 「傅天威?!」對這段情耐雪是瞭解的,不僅瞭解,她還頗為同情,一粒在泥土中掙扎著向上、在陽光中發芽的種子,她認為比溫室培養的名貴花草有意義。「他——去找你?」 「他威脅我和爸爸,」文蓮眼圈兒又紅了。「他像個瘋子一樣,我怕他——等在校門外!」 耐雪有一刹那間的沉默和莫名其妙的躍躍欲試,她不認識天威,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子,卻對他一直頗有好感。文蓮和程之洛好起來的時候她曾勸過文蓮,至少該告訴天威一聲,讓天威死了對文蓮的心,但——也許文蓮認為不重要吧!文蓮並沒有那麼做,現在天威回來了——會怎麼樣呢?天威是個不好惹的男孩,她知道! 「等在校門口最好,你乾脆告訴他一切,大家都不是小孩,我想也不會怎樣,」耐雪安慰她。「躲著不是辦法,總該有個交代的!」 「我已經告訴他了,他不聽,還直沖爸爸的公司,」文蓮不安地玩著鉛筆袋。「他那個人——什麼都做得出!」 耐雪想一想,也不該全怪天威,不是嗎?他怎麼知道山盟海誓的愛人已經變了心?他怎麼知道離開的這段日子裡所發生的事?換了任何一個人怕也會激動,也會不能控制,若是真愛,必然受傷,不是嗎? 耐雪心中同情天威,卻不想說出來,她是第三者,她雖然能夠比較公平,卻也不該多話。 「如果早些告訴他,大概也不會有今天了!」她說。 「早些說也只不過把今天提早來臨,他——是不講理的,他認為他才是對的,別人都錯!」文蓮憤憤地說。 耐雪輕歎一聲,不再言語。戀愛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就算不講理,就算所有的缺點都變成優點,愛情消失了,就連優點也變了不能忍受的錯;人,就是這麼反復,這麼自私,這麼莫名其妙! 「你答應陪我啊!耐雪!」文蓮追問。 耐雪點頭,上課的鈴聲也響起來。如果她能幫忙,無論對文蓮或是天威,她真願盡力! 又上了三堂課,才結束上半天,下午是沒課的,她們都預備回家。 文蓮還沒出教室就開始緊張,雖然她力持自然,看來就是不同於平日。耐雪反而十分鎮定,反正也躲不了,不如開門見山地談清楚,以後各人走自己的路,誰也不來麻煩誰豈不是好? 走在校園裡文蓮更是不安,她似乎草木皆兵了。 「你這麼怕傅天威,為什麼不叫家裡的車子來接你?」耐雪不明白。「要不然叫程之洛來也好!」 「別叫之洛來!」文蓮叫起來。「不能讓傅天威看見他,傅天威——會殺人的!」 「哪有這種事?」耐雪絕對不同意了。「如果傅天威真如你說的那麼沒有人性,那麼野蠻兇惡,以前你怎麼會跟他那麼好?愛得幾乎脫離家庭?」 「以前——小,不懂事!」文蓮訕訕的紅了臉。「只選漂亮的男孩,而且那時——他也不像現在!」 「現在他是受了傷的野獸,對嗎?」耐雪開玩笑。 出了校門口,文蓮一把抓住耐雪的手臂,神經質的四處張望,很意外也很幸運,傅天威不在! 「他——他不在!」文蓮透一口氣,略為發青的臉也緩和下來,她真是嚇壞了! 「也別把人家想得那麼差勁。」耐雪帶著輕微諷刺地說,「這個時代那還真有失去了愛人就活不下去的事嗎?」 「耐雪,你笑我!」文蓮也笑了。「不是他活不下去,我怕他——報復,他說過的!」 「是你傻,他是官校的學生,真敢殺人哪?」耐雪說。 「別人不會,傅天威——」文蓮說不下去。她是瞭解天威的,天威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男孩,他可以自動放棄,卻不容人搶奪,他寧可弄得兩敗俱傷,身敗名裂,也絕不肯為了任何原因而妥協,他就是這樣的人! 「算了,我們坐車回去吧!」耐雪伸手招一招,對面橫街正好駛出一輛計程車,司機停車在她們面前。「我送你或你送我?」 耐雪領先上車,文蓮也跟上去。 「上了車我就不怕,停在大廈門口,幾步就跑進去,有管理員在!」文蓮拍拍胸口微笑。「我送你吧!」 「其實有什麼可怕的呢?感情的事又不能強搶,也不能勉強,傅天威也一定明白。」耐雪靠在椅背上。「你這麼怕,是不是有愧於心?」 「也——不能說是愧,」文蓮不以為然地搖頭。「那麼久的事了,他又一直沒消息——算了,別提了!」 文蓮搖搖頭,也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天威現在沒來,她也不必這麼痛苦地煩自己吧!沉默了一陣,突然之間兩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坐直了,互相驚異地望一眼,有默契似的一起朝司機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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