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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素文四下打量一下,視線又停在耐雪臉上,耐雪的臉全紅了,垂著頭不敢出聲。

  「地方不錯啊!」素文對兒子的聲音熱烈多了。「天威,我知道你回臺北一定有辦法的!」

  天威的眉心迅速聚攏,臉色也變得陰沉。

  「我的事不必你過問,」他完全不像對母親說話。「你快點回家,再也別來了!」

  「什麼話?我是你媽媽,來不得嗎?」素文冷笑。「何況我特別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那說——說你的事,說完請你快走!」天威好不耐煩。「我沒有時間,我要睡覺!」

  素文忍耐著怒氣,她瞭解兒子外剛內柔的個性。

  「好吧!」素文看耐雪一眼。「軍校的事我替你擺平了!」

  「什麼?」天威不能置信地。

  「軍校的事擺平了,」素文再說一次,頗為自得。「我說過,這種事一定沒問題,我認識人!」

  「怎麼知道——沒問題了?」天威心裡興奮,臉上卻極力不表現出來。

  「我已替你辦好退學手續,為什麼還不知道?」素文笑了。

  「我那朋友——來頭大得很!」

  「退學令呢?!給我看看!」天威從床上跳下來,這是個大好消息,他也沉不住氣了。

  素文從皮包裡找出一張紙,揚了一揚,卻不拿給天威。

  「但是——不是這麼簡單,你明白的,是吧?」她說。

  天威呆怔一下,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厭惡和憤怒一起湧上來,但咬著唇,只冷冷地問。

  「說吧!多少數目!」他望著素文。

  「五萬吧!」素文面不改色,說得理所當然。

  「我——哪兒來這麼多錢?」天威皺起眉頭。

  「五萬塊錢,又不是五十萬,我不信你沒有,」素文一點也不讓步。「你有這麼一個場面,五萬塊錢——還不是轉眼就弄到了!」

  「你以為我搶錢?」天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素文把退學令往桌上一推,臉孔變得好難看。

  「給不給隨你,你自憑良心!」她說,轉身就走。

  「慢著——」天威低吼,把旁邊的耐雪嚇了一跳,他——不是要打人吧?

  「你要這筆錢做什麼?」

  素文在門邊慢慢轉回頭,她早料到天威必會低頭的,從小到大,外剛內柔的天威,她這做母親的太瞭解了。

  「近來手風不順,總是輸,」她自得地一笑。「我拿來做翻本的本錢!」

  「你們——不能停止賭錢嗎?」天威額頭青筋直跳。

  「你管好你自己這一檔算了,」素文揚一揚眉。「我們的事——我總會停!」

  天威還想說什麼,嘴唇動了一下,突然記起一邊還有耐雪,沖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打住了。

  「你——等一等!」天威終於說,「阿泰!」

  阿泰幾乎是立刻就出現了,他早已等在門外,是嗎?

  「天威,你叫我?」阿泰問。

  天威面上微有難色,咬一咬牙說:

  「到賬房拿五萬塊錢來,快!」

  阿泰猶豫了一秒鐘,什麼話也不問轉身就去,不到兩分鐘他回來了,手上多了五紮一百元的鈔票。

  「拿給她!」天威對阿泰努一努嘴,阿泰立刻照辦。

  「還有事嗎?」阿泰問。

  「你先出去,等一會兒——我們再談!」天威搖搖頭。

  阿泰去了,素文也迅速地把鈔票放進皮包。

  「謝謝你,天威,」素文笑了,比較溫和地。「以後——或者我替你帶點客人來?」

  「不,別來!」天威敏感地怪叫起來。「別帶你的朋友來,你——以後也別再來這兒,不方便!」

  「是嗎?」素文輕輕地笑起來。「對自己媽媽有什麼不方便的?

  我的朋友難道不是一樣賭錢?」

  「不,你別來,否則——怪不得我翻臉。」天威顯得十分激動,接著又說,「我警告過你——」

  「不來就算了,發什麼火呢?」素文一點也不動怒。「這位小姐——你怎麼不給我介紹呢?」

  天威呆一呆,素文似乎有意為難他,他該怎麼介紹?「她——不關你的事!」他的臉紅了。

  「看你,這麼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素文轉向耐雪。「你——是天威的女朋友吧?」

  「我——我——」耐雪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她受不了素文那種透視一切的眼光。

  「她叫沈耐雪,是我的——女朋友,夠了吧?」天威咆哮起來。「你已拿了錢,你還不走?」

  「你怎麼了?天威,」素文大驚小怪地。「做媽媽的不能關心你的女朋友嗎?」

  「你——」天威雙手發顫,氣得話也不會說了。

  素文若無其事地轉向耐雪,笑得好親切。

  「沈小姐,剛才我不認識你,恕我不禮貌,」她慢慢說,「以後大家是一家人了,對嗎?什麼時候和天威一起回家坐坐,吃一頓飯,好嗎?」

  「伯母,我——」耐雪垂著頭,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這麼說好了,下星期天,我預備好了等你們,」素文自作主張。「記住啊!我回去了!」

  也不等他們答話,素文逕自走出去,耐雪下意識裡想去送,天威用手阻止了她。

  「關上房門!」他叫。

  耐雪的心震動一下,迅速關上房門。

  「無恥!卑鄙!」天威用力摔破一個杯子。「沈耐雪,我警告你,下次——少理她!」

  「但是——她是你媽媽!」耐雪小聲說。

  「媽媽又怎樣?她是個吸血鬼,」天威眼睛紅了。「你敢不聽我的話?」

  耐雪知道天威內心痛苦,母親對兒子除了金錢和利用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了。她忍耐著不再出聲。

  「我告訴你,下次不許她再進來,不許再和她說話,」天威不正常的喘息著。「否則——你給我滾!」

  「天威——」耐雪叫。委屈的淚水已掉下來,她有什麼錯呢?怎能怪她呢?

  「哭什麼?你以為我想害你?」天威討厭眼淚,他的怒火更盛。「你理她——終有一天你連渣都不剩!」

  耐雪直搖頭,咬著唇強忍淚水。她雖不喜歡素文,但素文也絕不會像天威說的那樣不堪,母親終究是母親,天威——唉!是不是太過分了呢?然而這話她卻是不敢說,天威就快要爆炸了。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中只有天威的喘息,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平靜下來。他打開房門,對外面叫——

  「阿泰!」

  于文泰總是那麼忠心耿耿,他快步走進來,這個直率的高大男孩臉上有一些憂色。

  「天威——她走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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