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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明白,我也瞭解,哥哥的脾氣誰也管不了,我知道他令你難堪,”天智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知道不能怪文蓮,心理上總偏袒自己哥哥。“我也勸過他,希望他忘記一切回鳳山,只是——”

  “昨天在火車站碰到他,我爸爸把事情弄僵了,”文蓮眼圈兒紅了。“我並不想這樣,真的,我以為躲開一陣會比較好,但是躲不掉,而且也引起了之洛的誤會,天智,你一定要幫我忙!”

  “昨天在火車站?!”天智明白了,是發生了一些事,火車站,世界上的事也太巧了,怎麼會遇到呢?“哥哥去買車票回鳳山,碰到你們?發生衝突?”

  文蓮呆一呆,天威買車票回鳳山?不是跟蹤她的?是這樣嗎?是這樣嗎?天——

  “真是這樣?”她喃喃自語。看來是誤會,是她自己和克軒把事情弄糟的,原可避免的一切——是天意嗎? “他不是跟蹤我的?”

  “他去買車票回鳳山!”天智也歎息,看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逃不過命運。“他答應我立刻離開的!”

  “天智——”文蓮心中紊亂,又悔又恨。“你知道之洛的,他很正派,家世又好,經過昨天的事他——他懷疑我和天威不清不白,他——他——”

  天智搖搖頭,不是她不想幫忙,不是她沒有同情心,這個時候叫她哪有心情呢?天威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文蓮——再怎麼說也是她負了天威。

  “文蓮,這種事我怎能幫忙?”她說,“你和哥哥的事也只有你們倆清楚,第三者能證明什麼?”

  “天智——”文蓮咬著唇,強忍淚水。“我們真的清白,之洛卻是——不信,天智,能不能——”

  “你以為我說的程之洛會相信?”天智搖頭。“他若愛你就該相信你,你不必擔心,不過——我不知道昨天你們怎麼對付哥哥,他今天決定不再回鳳山!”

  “什麼?!他不再回軍校?!”文蓮大吃一驚,臉也白了。

  “他是這麼說,看來也在這麼做!”天智說,“我希望找到耐雪。或者她能幫忙!”

  “耐雪?!”文蓮完全不懂,天威關耐雪什麼事?“她能幫什麼忙?”

  “我不知道,”天智對文蓮揮揮手。“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可以去她家看看!”文蓮說。

  “我從她家來,她不在!”天智眉心微蹙。

  “那就奇怪,她不在家又不來上課,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文蓮自語。

  天智搖搖頭,她心中懷疑耐雪的去處,卻又不願意告訴文蓮。

  “我回家了,今天我不上課,若耐雪回學校,請你叫她給我一個電話,”天智正色說,“這是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她給我電話!”

  “這件事和耐雪有關的嗎?”文蓮遲疑著問。

  “相信有關,”天智吸一口氣。“我想——耐雪也會是惟一能幫你忙的人!”

  “耐雪?!”文蓮呆住了,耐雪?可能嗎?

  天智已大步走了,找不到耐雪,她和文蓮能說什麼呢?天威的一切文蓮至少該負一半責任,不管有意無意,文蓮難辭其咎,她——哎!人就是人,天智再也無法和以前一般的和文蓮相處!

  只是——耐雪呢?

  一夜未曾睡好的耐雪起床遲了,若非母親敲門,她恐怕還起不了床呢!她匆匆忙忙預備上學的事,更不敢稍微洩露心中秘密。母親是精明的,她絕不能魂不守舍的令母親懷疑,只得強打精神地支持著。

  昨天——天威那樣重重地傷了她,天威怎能說那樣的話?她代替文蓮,天!這是侮辱啊!人怎能代替?感情怎能代替?又不是動物,又不是做代數題,代替——怎樣傷人心、傷人自尊的一句話?竟是出自天威的口中!

  天威——她真是不明白,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孩子竟贏得了她無條件的全心全意,雖然他外表出色,然而他卻表現得那麼惡劣,那麼可怕,她沒有理由對他有好感,沒有理由這麼念念不忘,沒有理由——自投羅網,文蓮的事不能警告她嗎?

  她不安又恍惚地吃著早餐,昨天她那樣從餐廳裡奔跑出來,天威沒有追上來,他可是惱怒了?可在怪她?或者——他只是在開玩笑?自己卻是小心眼?

  想得太多,母親要先離開去上班都沒覺察,直到母親叫她,她才吃驚地抬起頭。

  “耐雪,你怎麼了?”母親微笑地注視她。“魂不守舍的,從昨天回來就是這樣,你可有什麼心事?”

  “沒有,沒有,我在想學校的考試,”耐雪力持自然。“我哪兒會有什麼心事呢?”

  “我上班了,”母親再看她一眼。“中午若回來冰箱裡有菜,拿出來熱一熱就可以吃,電鍋裡有飯,炒一炒或蒸一蒸都行,知道嗎?”

  “知道!我會自己弄!”耐雪拚命點頭。“你快上班吧!我吃完也上學了!”

  “放學早點回家!”母親去了。

  耐雪長長地透一口氣,母親那慈祥和藹中的嚴厲反而令她小心翼翼,不敢做錯事情,剛才扯了一點小小的謊,心裡面也真擔心,母親不會看穿吧?可是——她又怎能說出天威的事呢?

  母親雖然不怎麼管束她交男朋友,卻也強調過不希望她和不正派的人來往,天威該屬於“不正派”的男孩吧?然而天威又怎麼算是她的男朋友呢?

  越想越煩,心中更亂得不可收拾,她恨天威那樣傷了她的自尊和感情,卻又想——天威還會不會找她?她想,她是喜歡天威了吧?是嗎?是嗎?她第一次發現,喜歡是那樣一件不可解釋、莫名其妙的事!

  吃完早餐,胡亂地收拾桌子,把杯碟放在水槽裡,換上鞋子又拿了書本筆記,匆匆忙忙地鎖好門下樓,如果遇到公共汽車不擠,她或可不必遲到——奇怪,她從來都是很緊張於上課,怎麼今天毫無心緒?

  走出大門,還不曾邁步,就看見對面街邊燈柱下站了一個男孩,她不能置信地眨眨眼,心中劇跳,全身都緊張起來,是天威,竟是天威,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那神情既不真誠又不認真,然而,耐雪竟激動得連話也說不出,他來了啊?

  “快八點了,你總是遲到的嗎?”天威仍是站在那兒不動。

  “你——怎麼在這兒?”耐雪吸吸鼻子,慢慢走向他。

  “等你!”他聳聳肩,笑得更不正經了。“昨天害你生氣,今天總該來賠罪的!”

  “誰生氣了?”她掩著眼睛,真是心花怒放。“我可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

  “那麼現在陪我去吃早點!”他說。

  她微微歪著頭沉吟一陣,他背著旅行袋,大概是吃完早點就回鳳山了。

  “我們這兒附近沒有很好吃早餐的地方!”她說。

  “你家呢?”他指指樓上。“你做給我吃!”

  “你開玩笑或是真的?”她問。

  天威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半擁著她走向大門。

  “當然是真的!”他笑。“哪一家餐廳有你做的好吃呢?”

  耐雪心中轉了千百次,又緊張又高興,天威終於又來到她面前,而且隨她回家——她是第一次讓男孩子到她家去,怎能不緊張?

  “可是我還得上學!”她仰著臉看他,口裡這麼說,心中卻沒有半絲要上學的意思。

  “女孩子別把上學看得那麼重要,”打開門,他們並肩上樓。

  “你遲早要結婚的,對不對?”

  “結婚和學問有什麼抵觸?”她反問。

  “當然有,尤其對我,”他看著她開門。“我只念了一年軍校,你若大學畢業,豈不令我自卑?”

  “你——”耐雪的臉一下子紅了,怎麼說得那麼遠?而且——他們之間的進展是否快得令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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