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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怎麼——這樣巧?冤家路窄嗎?林文蓮不上學,和她父母一起來車站做什麼?

  文蓮和她父母見到他簡直如見鬼魅,駭得連逃走的能力都失去了似的,既恐懼又意外的站在那兒發呆。

  天威冷笑一下,當他是什麼人呢?他都預備回鳳山了,他已經不再糾纏她,她這麼驚恐——難道以為他會殺了她?

  天威是年輕人,有每一個年輕人的脾氣。只見他冷哼一聲,越是怕就越要跟他們開開玩笑,他朝著他們筆直地走過去。

  林克軒突然上前一步,把文蓮擋著,臉色蒼白,顯得氣急敗壞。

  “你來做什麼?你——還不肯放過我們?誰告訴你的?你怎麼知道的?”克軒一連串地說,“別——別以為我們怕你,這兒是——公眾場所!”

  天威冷冷一笑,把視線移向文蓮。她半垂著頭,可憐兮兮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我為什麼不知道?”他說。其實他知道什麼呢?他只不過碰巧來車站買票而已。“你們的事——哪一件能瞞過我?想避開?想躲起來?你們以為是這麼容易的嗎?”

  “你——你——”克軒手指發顫,他真以為天威已知道他們的計劃。“你到底想怎樣?”

  天威故意看文蓮,天知道他現在對她已完全死了心,愛和恨都已在昨夜逝去。

  “我要她,就這麼簡單!”他是在惡作劇,為什麼呢?只因克軒他們好畏懼?

  “不,不——”文蓮不能控制地尖叫起來。“我不要跟你,我不——”

  文蓮的尖叫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一個警察也快步走過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克軒一見形勢對他們有利——可歎的他竟把事情弄得這麼糟。他扯開了喉嚨大聲叫嚷。

  “警察,警察,他——有人要搶人,警察——”

  天威臉色大變,搶人?!這是什麼話?眼看著警察已到了身邊,要一走了之也沒有可能,他也就索性不動地站在那兒,但那無邊憤怒已由心底升起,林克軒太可惡了,居然敢含血噴人?

  “什麼事?什麼事?”警察望著克軒和文蓮。“安靜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他——”克軒指著天威,有人撐腰,膽子也大起來。“他要強搶我女兒,他——”

  警察皺眉,光天化日下強搶人?他把視線轉向垂手而立、沉默而憤怒的天威,就是這個軍校的學生要搶人?若真如此,為什麼不逃走?

  “你——是不是想——”警察變得頗難啟齒。天威那樣子怎麼像搶人呢?

  天威冷冷一笑,怒火變成了可怕的烈焰。

  “不是搶人,是想殺人!”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克軒,眼光如刀,令人不寒而慄。

  “殺——人?!”警察也被弄傻了,這幾個人在做什麼呢?搶人已經夠嚴重了,還說殺人——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場面眼看著很難控制了,警察當機立斷,迅速說:

  “既然是這樣,你們四個都跟我來,到站長室去!”他揮手讓圍觀的人散開。“或者——是誤會吧!”

  “是他犯法,我們——為什麼要去?”克軒不肯移動。

  “犯不犯法不是你我可以判定的,請跟我來!”警察說。又轉臉對著天威。“我想不需要找憲兵,你雖是軍人,但是——我們只到站長室調解!”

  天威不響,冷笑著大步隨他們走進站長室。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搶人?簡直荒謬!他問心無愧,一點兒也不怕,但——怒火已凝聚成一股化解不了的仇焰。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警察倒是十分公正、明理。

  “我相信這位同學不會搶人,你們一定是誤會!”

  “不是誤會,他分明跟蹤我們,”克軒哇哇大叫。“昨天他還威脅過我們,他——是蓄意搶人的!”

  “是這樣?”警察皺眉。“你們原本認識的嗎?”

  “我們不認識這種無賴,”克軒立刻說。有警察、有火車站站長,他不怕天威會怎麼樣。“是他糾纏我女兒,我女兒已經要訂婚了,他卻糾纏不清。我們想離開臺北暫避一下,他又追著來,分明圖謀不軌——”

  “請問——你追蹤他們來的嗎?”警察打斷克軒的話,轉向冷漠又陰森的天威,他奇怪,這個年輕人怎麼全不為自己辯白呢?

  “隨便他怎麼說,”天威盯著克軒,一個字一個地說,“反正——他會受到應得的報應!”

  “恐嚇!威脅!”克軒怪叫。

  “這位同學,請說真話,我也不希望冤枉你!”警察對克軒的態度並無好感。

  “喂!你怎能幫兇犯?”克軒漲紅了臉。“你該聽我的投訴,我——哎!這是我的名片,國際公司總經理,我不會說謊,你該相信我,他——是太保!”

  警察再皺眉,克軒自報身份並沒有預期的效果,有錢有勢並不是一定對,是非黑白是絕對的,沒有貧富、貴賤之分!

  “你再說一個字我讓你好看!”天威忍無可忍地向前一步,他不在乎任何人,他問心無愧,心中坦然。

  “看,看,還有王法嗎?在警察面前也恐嚇人?”克軒怪叫。

  “喂,你們警察做什麼的?不保護人民嗎?難道想幫著太保助長兇焰?我們是納稅人,你要負責!”

  “我們是保護善良人民,卻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警察顯然發怒了。“是非要弄清楚,總不能冤枉人!”

  “冤枉?你竟不相信我的話?”克軒幾乎跳起來。“那無賴、那太保自己都承認了,他想搶我女兒,把他抓起來——”

  天威向前一步,迅雷不及掩耳的重重打了克軒兩巴掌——啪啪兩聲,把所有叫嚷的聲音全壓了下去,克軒呆了、傻了,天威真敢動手打人?他的臉變紅又變紅,兩頰也腫起來,他咬著牙、瞪著眼,卻再也不敢囂張。

  “這是給你出言不遜的一點小教訓!”天威憤怒地說,“你既然說我想搶人,好,我一定不讓你失望,你等著瞧!”

  拉開房門,天威大步地沖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人群裡。

  “抓他,抓他,”克軒又狂叫起來。“他打人、恐嚇人,我要告他,我要——”

  有的事情是天註定的,好好壞壞,誰也改變不了,像天威——他還能走嗎?

  天智從學校趕回家,剛好十一點鐘。她在屋子裡悄悄地查看了一下,父母都回來了,在臥室裡睡得好酣,她搖搖頭,他們又過了怎樣的一夜?在賭臺上竭盡心智把別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這——可悲可憐複可恨!然而他們是父母,那是改變不了的!

  她又看見飯桌上自己留下的字條,位置移動了,天威必已看見,還多了一個空牛奶杯,表示天威在很冷靜的情形下去火車站買票了。她點點頭也松一口氣,天威是改變了,和一年多前不可同日而語,至少,他能在剛烈暴躁的脾氣中找回自己的理智,這是她所希望的,她也非常瞭解天威在這件事上所下的決心和付出的精神、毅力,她想,就這麼風平浪靜地下去,天威必然能站穩自己腳步,走在光明的正道上!

  她到廚房洗了牛奶杯,把字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然後打開冰箱看一看,有一些現成的菜,是前天有賭局時剩下的,冰庫裡還有些凍牛排,勉強可以弄一頓午餐,天威回來還沒在家吃過飯呢!

  她拿出牛排來解凍,又把剩菜搬出來,淘了米,洗了蔬菜——啊!天威喜歡吃鹹蛋蒸肉餅,應該弄一個,他一定會高興的。冰庫裡有點瘦肉,她拿出來切碎了,沒有鹹蛋,下樓去小店裡買兩個吧!反正天威還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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