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嚴沁 > 斯人獨憔悴 > |
四十三 |
|
“後來爭論沒有結果,就散會了!”她說 “聽陸健說,曾雄對你——不怎麼友好。”他說。 友好?怎麼可能? “我不當他是人。”她立刻厭惡的。 “但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說。 “與我有什麼關係?以後我又不會再見他!”她笑。 “哦——陳先生答應調走他?”他好意外。 “大概是吧!我告訴他,如不調走他,我就抗命,難道他能殺我?”她不在意的。 “你真這麼對陳先生說?” “當然!我有自己主張,我軟硬都不吃!”她傲然說。 他歪著頭,似乎在研究她這句話。 “我倒不覺得你像這種女人。”他說。 “那麼我該像什麼?”她反問。 “你該吃軟不吃硬!”他淡淡的笑。 “完全錯了,”她說得極肯定。“我的主觀強,原則性強,我討厭軟言相求,我自有主張。” “倒是——難得。”他點點頭。 “並不想讓你讚美我,事實我如此,”她笑。“媽媽說我會吃虧,我不介意。” “什麼理由令你不介意?”他反問。 “生命是我自己的,我為自己而活,”她揚一揚頭。“別人對我不那麼重要!” “很象你本人!”他說。 她意外。他能瞭解她? “我自己——也是這麼一個人!”他又說。像是在解釋什麼似的。 “雖然這樣,可是——我覺得我和你並不相似!”她說。 他眼光閃了閃,仿佛鼓勵她再說下去。 “你有很多往事,很多歷史,我卻什麼都沒有!”她說:“那就是說你複雜,我簡單。”他微微皺眉,似不同意。 “真實——我也很簡單。”半天之後,他才說。 “只說你的身分已不簡單。”她搖頭。 “那是社會上的人加上去的色彩,”他說:“我這人——其實只是一抹黑,濃黑。” “濃黑怎能讓人家看見裡面有什麼呢?”她笑起來。 “裡面有什麼是自己的事。”他說。 她呆怔一下,這是道理啊! “但黑——豈不低調,太悲觀了?” “錯了,黑——該比紅色更強烈,更深刻,”他不同意。“黑是總和。” “代表你其實內心充滿了各種顏色?因為太多,只是成了濃黑?”她問。 他不置可否,只望著她。 她被望得退縮,有怯意,連忙改變話題。 “小美要在這兒住多久?”她問。 “不會太久,我在為他們找宿舍,”他淡淡的說:“——幢獨立的房子,能容納下他們所有人,連他們家人。” “所有職員?”她很驚訝。 “是。”他點頭。 很想問“也包括我”?但這問題無聊,所有人當然包括了她,她不必多此一舉。 “那——目標豈不變得更大?”她只這麼說。 “我有分寸。”他搖搖頭。 “他們知道這件事?也同意?”她問。 “我的意願也是他們的意願。”他極肯定。“我們很明白團結的力量。” “你呢?也和他們住一起?”她再問。 他想了一陣,慢慢搖頭。 “我孤獨慣了,我也能保護自己,”他淡淡的笑。“這兒很適合我住。” 她心中有些高興,卻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我——我們也習慣了你的孤獨。”她說。 他望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他可在研究她說“我”又變成了“我們”? “我的意思是——你形象如此。”她紅了臉, “形象?”他又笑。“我不懂這是什麼,我只是我!” “那字條上的字——可是你寫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問。 “是。”他眼中跳動著問號。 “字是真你?或外表的形象?”她再問。 他考慮了一下,才慢慢說: “我說過,我沒有什麼形象。” 他回答了她這問題,是不是? 這代表他——她第一次探到一點兒他的內心。 “很——意外。”她說。 “人的眼睛未必可靠,我相信感覺。”他說。 她心中一陣急促的跳動,相信感覺? “我也是——”她衝口而出的話再也收不回去。 他再深深看她一眼,指指棋盤。 “可有興趣?” 她考慮一下,她很想,卻又有點自己也說不出來的矛盾,和他下圍棋,對是不對? 矛盾還沒過去,他立刻又說: “你有事,是嗎?” 他——也在矛盾嗎? “現在下一盤,可趕得及上班?”她問。 他眼中隱有笑意,因為她答應了? 他拿出棋子,分一盒給她,兩人很快的就開始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