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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人與人之間相處很奇妙,信與不信,很快能感覺到,這——或者是基於誠。

  他看來是個很真誠的人,她也是——即使他們是敵對的人,也互不隱瞞。

  而“信”的建立,卻是絕對重要的,這是種很微妙的感覺,但——互相的感覺上很美好,很舒服。

  “我沒有兄弟姐妹,只有父親,”他慢慢說。象對一個知心的朋友。“我也從來末見過自己母親,母親——當然一定有,父親沒提過,相信她死了。”

  她皺著眉,很奇異的身世。

  “十多歲時,父親——也去世了。”他似在歎息,臉上的肌肉卻如鋼鐵般的堅強。

  他是那種絕對可讓任何人放心依靠的。

  “就在一個兒童遊樂場中?”她問。

  “你的記憶力很好。”他看她一眼。

  “我能問——他是怎麼死的?”她小心問。

  “他們說意外,我當然知道不是!”他冷哼一聲。“我甚至知道是誰做的。”

  “黑社會仇殺?”她天真的。

  她始終當他是“邪”的——方。

  “我說過,我們不是黑社會,父親也不是。”他頗為不悅,“我象那種人嗎?”

  “你們——一神秘。”她有點怯。

  “很多種人都可以神秘,”他冷冷的笑。“打打殺殺也不一定是黑社會,這個世界,只要有人就有紛爭。”

  “我可以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嗎?”她再問。

  他今天十分坦城,她真心希望多知道些有關他的事,與陳先生無關的。

  “不能。”他想也不想的。

  她吸一口氣,她大概太過分了。

  “對不起,我的好奇心太過分了。”她立刻說。

  “不算過分,你並沒有到處打聽我。”他說。

  “我——”她臉又紅了。

  她知道他是指她沒向公司裡的人亂問。

  “啊——”知道話題再也接不上,她聰明的轉開。“許志堅的傷還沒好嗎?”

  “好得差不多,過幾天就回公司了。”他說。

  “他好得極快,他的傷那麼重。”她說。

  “他身體好,而且從小有武術底子。”他說。

  “你們打鬧,互相有受傷的人,為什麼一——治安單位不理會?”她還是好奇。

  “他們不知道。”他淡淡的。

  “不可能吧!”她懷疑的。“這兒的法律不允許私下有人打鬧。”

  “我們——自有我們的方法。”

  “因為陳先生他們是政府人員?”她再問。

  “我們都屬於政府,包括你和我。”

  “但是——”

  “事情不如你想像中那麼簡單,”他搖搖頭,“很遺憾你要置身其中。”

  “我——不是自願。”她不知為什麼說。

  “我明白,”他說:“世界上太多事都身不由己,人其實很可憐。”

  “你也身不由己?”她吃驚。

  他沒有說話,過了好一陣子。

  “休息一下,我們下盤棋。”他說。

  “好。謝謝你的午餐。”

  “我是否該謝謝你的超時工作?”他反問。

  他們在小幾前坐下,阿嬸送來茶,他拿出棋子。

  “我下圍棋並不一定非勝不可。”他說。

  “為什麼?”她反問。

  “我只借圍棋令我冷靜,令我能更多思考。”他笑。

  “所以我常常擺棋譜。”

  “我卻要勝,我不服輸。”她說。

  “這不是好本性。”他說得特別。

  “你怎麼看得出?”她吃驚的。

  “我用心眼來看人,當然看到人的內心。”

  他淡淡的。她考慮一陣,猶豫一陣。

  “那——你可知道我有目的來接近你?”她說。

  他肯定的點點頭,再點點頭。

  “憑什麼看得出?”她再說。

  “你驕傲,”他笑起來。“你絕對不會願意接觸一個身分、背景不明,又像我這樣的男人”

  她呆住了,是嗎?

  20

  姮柔發覺並不因為下圍棋或到亦天家裡吃一餐飯就可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她開始知道,要成為他的“朋友”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因為主動權在亦天身上。

  他總是主動的接近她或遠離她,她永遠只能被動,何況她不想做得太明顯,太急切,女人的自尊心較重。

  她始終只能在他的四周等待著機會。

  半年多了,她連亦天到底是什麼人也查不出,不能說她沒盡力,實在是他太深沉。

  每想到這裡,她就不由歎息,越來越覺得她這份工作的不妥。

  “退出去”的念頭越來越重。

  唯一安慰的是,弟弟在美國念書十分順利,如果成績這麼一直保持下去,有可能拿獎學金。

  如果有了獎學金,陳先生那筆錢不是可以退了嗎?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她也不必困在這兒工作。

  她真的有被困的感覺。

  吃完午餐,正覺無聊,小美約她逛街。

  “我們好久沒逛街了。”小美說。

  “我沒有東西要買,當做散步好了。”姮柔說。

  “我也去。”陸健立刻說。

  “不收男生。”小美瞪他一眼。“全公司以你最多事,最雞婆,你不可以。”

  “被你這麼一說,我還要做人嗎?”陸健不以為意的笑。“只是你啊!半個男人頭,男人婆,只怕將來找不到丈夫。”

  “你再說!”小美脹紅了臉,瞪大了眼睛。“我將來怎樣不要你管。”

  她半惱半嗔半帶笑,姮柔摸不清她心中怎麼想,不過——小美年紀小小,想來也不會介意。

  “是啊!小美是個小男人婆!”亦天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陸健說得對!”

  “看,亦天都這麼說了!”陸健哈哈大笑。

  小美呶一呶嘴,頓一頓腳,拉著姮柔就定,再也不理背後的笑聲。

  “怎麼?真生氣了?”姮柔試探。

  “怎麼會呢?”小美展顏一笑。“我才不理他們說什麼,我就是我,又不會改變。”

  “你是有點象小男生,又爽快又開朗。”姮柔說。

  “那也沒什麼不好,對嗎?”小美一揚頭。“不過我喜歡你的名字,姮柔。”

  “父母取的名字,好不好我都要接受。”姮柔聳聳肩。

  “姮柔,姮柔,溫婉纖柔多好!”小美感歎著。“我只是個小美,俗死了!”

  “你真孩子氣。”姮柔笑。“名字只不過是個符號,代表著一個人,其實真的沒什麼。”

  “算了,我叫小美,我女生男相,我認命。”小美是很樂天的。

  “有什麼認不認命呢?說得太嚴重了。”

  姮柔搖頭。小美沒再出聲,走了好一段路。

  “你覺得亦天怎樣?”她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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