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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她心中莫明其妙約一陣顫抖,立刻,她把臉色顯得更淡漠些。

  她要偽裝自己,她這麼想。

  “還沒有走?”他那炯炯目光停在她臉上。

  “我在總結這個月的賬。”她吸一口氣。

  為什麼在他面前總會不自然?

  “太晚了,”他沒有表情,聲音裡卻有關叨。“你還沒有吃晚飯。”

  “我不餓。”她困難的說。

  她不希望他對她好,他們是敵人,她要分得清楚。

  他默默的注視她一陣。

  “別做了,明天有的是時間,”他說:“跟我來。”

  跟他去?這是句什麼話?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上樓吃飯。”他又說。

  哦——他也沒吃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放下了工作,默默的跟他上樓。

  真的,她完全不知道是為什麼。

  樓上的餐桌上已放好了食物,碗筷都是雙份,早就為她預備的?誰告訴他她沒走?

  “小姐,吃飯。”阿嬸笑容可掬。

  她按捺住心中疑惑,低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

  亦天也沉默,可能沉默是他吃飯的習慣,他去吃日本料理時也是這樣。

  飯後,姮柔立刻告辭,她是不方便在上面久留的。

  “你——好象很怕我。”他又凝望著她。

  他的眼睛又圓又黑又深,當他凝望時,她的感覺好象掉入茫茫大海,看不到岸。

  “不——或者我下去把工作做完。”她不安的。

  “明天做。”他的聲音很有安撫力。

  她覺得窘,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謝——你的晚餐。”她說得莫名其妙。

  “你真是這麼怕我。”他似輕歎。

  “不,你受傷,我——不想打擾你,”她胡亂說。

  “受傷是小意思,”他淡淡的。“我身上有幾十處傷痕,這只是紀念。”

  “你從小打架到現在?”她問。

  “也——差不多了。”他搖搖頭。“生長在這種環境,沒有我選擇的餘地。”

  “怎樣的環境?”她忍不住問。

  他眼光一閃,仿佛在問你也關心?

  他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搖搖頭。

  “對不起,我不該問。”她想起自己的身分。

  他也不介意。

  “聽陸健說,你有一張證明身分的卡?”他問。

  “是——”她臉紅了。

  他淡淡一笑——或者不是笑,仿佛象笑,然而他臉上肌肉並沒有扯動。

  “他們做事——很刻意。”他說。

  他們?陳先生,白翎他們?他象在說熟朋友。

  “我不明白。”

  “你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明白。”他盯著她。“只要你認為自己做得對,對得起良心,就行了。”

  “良心?但是我們替政府——”

  “別提政府。”他眼中突然有怨恨。“政府、政治,哼!政治永遠最卑鄙。”

  她嚇了一跳,不敢再出聲。

  “對不起,你走吧!”他透了一口氣。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我送你!”

  她站起來,慢慢朝門邊去。

  他送——

  她不意外,而且——莫名其妙的欣喜。

  仿佛——他原該如此。

  17

  接著一段長日子,生活,工作,都很平靜,連陳先生和白翎都沒有打電話來找姮柔。

  除了姮柔每週要交的報告。

  報告是一定寫,但都平淡泛味。不外是亦天幾點鐘上班,下班,外出等。

  她一直懷疑,這種報告有用嗎?

  不過公司裡的同事最近常常出差,輪流外出。先是陸健,後來小美、許志堅,還有另外幾個也經常出門,三兩天才回來。

  這——是不是要寫進報告裡呢?他們不是亦天,而陳先生要的是亦天的行蹤。

  想了一下,她沒有寫,她不想多事。

  而且——寫進去會不會影響陸健他們?

  她——已經在矛盾了。

  她覺得亦天、陸健、小美他們根本不可能是壞人。怎麼陳先生視他們如敵人?

  而陳先生又代表著正義的一方,這——該怎麼辦?

  在姮柔心中,只有好人和壞人之分,其他的——她不願用世俗的眼光來分正邪。

  許志堅回來了,他打電話來,是姮柔接的,她立刻把電話轉給亦天。

  接著幾天,志堅並沒有來上班。

  他這麼勤勞的人,回來了怎會不上班?莫非——有什麼事情發生?

  小美也出了門,只去了兩天,回來時找亦天密談了一陣,他們臉色都不好?

  而且——公司裡的氣氛一下子變緊張了。真的,姮柔感覺得出。

  大家進進出出很匆忙,神色凝重,連陸健都變得沉默,這——一定有什麼不妥了。

  清晨回公司上班,公司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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