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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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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心微蹙,這個斯亦凡又霸道又孩子氣,這種情形下還不許她回家,這算什麼呢? 「我想是我得罪了你,」她輕輕掙扎一下,掙不脫他的手,他竟握得很緊呢?「我道歉,你放手,好嗎?」 他臉上浮起一抹狼狽的紅色,又懊惱又著急又生氣似的,不放手也不妥協。 「不許走,」他是孩子氣的,很矛盾的孩子氣。 「你的照片——還有牛排!」 她凝視他一陣,怎樣才能瞭解他這樣的男孩呢?狂風驟雨似的,有十個或一百個不同的面貌,不同的性格,一秒鐘之內就變了,怎麼變得了呢? 「下一次,等你情緒好的時候!」她笑一笑。她喜歡他這種孩子氣,有點一撒賴的味道。 「不行,」他漠然的臉漸漸鬆弛,漸漸有了笑意,後,竟又慢慢恢復正常。「怎麼無端端的就走?」 「無端端?」,她叫起來,正常的,他是那樣可親。「怎麼說無端端?剛才若不是動作快,差點回不來市區!」 「哪有——那樣的事?」他望著她,眼中也有了暖意。「我的脾氣怪,情緒莫名其妙的低落,什麼都變得不對勁——喂!何雅之,你不是真生氣吧?」 「生氣倒不至於,你發怪脾氣,情緒突然低落時可會打人?」她半開玩笑問。 「不會!」他肯定的搖頭。 「不理我,過一陣子就會好!」 「那一陣子的時間可難捱了!」她笑。 「別諷刺了,行不行?」他放開她。 「進去,進去,照片是一流佳作,我預備寄去美國參加春季沙龍!」 「開玩笑嗎?」她也恢復了好心情,那一陣脾氣莫名其妙就消散了。「那些怪模樣?我不許!」 「怪模樣?!」他鎖好摩托車,打開木欄的小門。「那是藝術,明白不?藝術!」 「自吹自擂的藝術!」她望一望門上那串菲律賓貝殼燈,正隨著微風叮哨響。「你謙虛點吧!」 「別打擊我的自信,何雅之!『他叫。又生龍活虎了。「我們打賭,若得獎如何?」 」得獎我請你吃飯!」她隨口說。進了房子,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 「只是吃飯?」他眨眨眼又搖搖頭,在沙發後的人牆櫃裡拿出一疊照片。「毫無誠意!」 她接過照片,只看第一張她就呆了,原以為無所謂的照片竟那樣生動、那樣自然;那樣有生命,那笑、那皺眉、那怪臉、那掩唇、那閃避,都像正在進行的動作一樣,無論光線、無論角度、無論取景都恰到好處,甚至眼中的神采,臉上輪廓的層次都清晰分明,那根本不是一張平面的照片,是立體的! 「你——學過攝影?」她疑惑的望著他,他每一方面都令她意外和驚異。 「研究過!」他自得的笑。 「喜歡攝影,最主要的,我對『美』的反應敏銳,相機不是受我的手指控制,是受我的眼睛和我的感覺控制!」 「又唬人!」她不信。 「真話,是心神合一,」他嚴肅起來。「有的時候我真覺得相機和我已結成一體,是我的眼睛和感覺在照相!」 「真的——這樣?!」她呆住了,有這樣的事? 突然之間她發現一件事,這樣的男孩——她怕永遠也無法瞭解他,他是那樣與眾不同,他不像其他任何一個人,或者——他真是一個超越的智者,是嗎? 又一個星期天的早晨,帶微笑的陽光蒸幹了空氣中最後一絲濕意,難得的清爽,令人精神振作。 雅之很早就起床,看了一陣聖經,又習慣的祈禱,然後去浴室洗頭,她總是喜歡自己洗頭,理髮師把人的頭髮都弄得死死板板,看上去像一個模子裡出來的,無論如何也沒有自己卷一卷,吹一吹自然。喜歡自然的一切,她認為惟有自然才能更表現青春光芒。 剛洗完頭,還沒回寢室吹幹,樓下有人在大叫:「何雅之外找。」這種「外找」的叫法是程子寧專利的,她怕子寧那些過分的玩笑和惡作劇只好用大毛巾包住濕濕的頭髮,三步兩步的跳下樓。 子寧倚樓梯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笑容裡竟有一絲能覺察的嘲諷。 「誰?誰又來了?什麼事?」雅之一頭霧水。 「還有誰呢?」子寧反身把她推進會客室,留下一串不是善意的誇張笑聲。 雅之凝定視線,哎——怎麼又是他?斯亦凡! 「看你那怪模樣,印度留學回來嗎?」他眯著眼睛看她,從睫毛縫裡射出的光芒也十分逼人。 「我回臺灣留學!」她一邊用毛巾抹幹頭髮。反正已經讓他看見了,也就樂得自然,何況濕頭髮也算不得怪模樣。「怎麼你又來了?」 「不能來?不歡迎?」他誇張的搖頭,那一件紅的厚毛衣令他有一種奇特的孩子氣。「只有你那個張正浩能來?」 「說什麼張正浩,」她放下毛巾。「他從來沒來過!」 「就要來了」他擠擠眼。「快些,不想碰到他就快點跟我走!」 「這算什麼?恐嚇?討好?」她笑。 「他來不來也沒什麼了不起,我不必回避他,而且我一頭濕發,再不吹幹就馬上傷風了!」 「到我家去吹,我是一流理髮師,」他轉頭向外望望,很認真似的。 「我吹的髮型一定使你煥然一新,走吧!衣服也別換了!」 「開玩笑嗎?」她搖頭。正浩真會來?他開玩笑的吧!「我這樣子能走到街口?」 「怕什麼?別人的眼光對你那麼重要?」他還是望外面。「快點,快點,否則他來了我不負責!」 「他真要來?」雅之半信半疑的往外看。「你怎麼知道?」 「到我家去就告訴你,」他從頭到腳打量她一次。「小姐,除了頭髮濕,你全身都很美麗、整齊,為什麼還不走?」 「去你家——做什麼?」她已經答應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約會,他的邀請就是沒有辦法拒絕——是不想拒絕。 「去了再說,」他似乎真的著急。 「別在這兒幹耗,我不喜歡看張正浩的臉色!」 「你可以不來,你可以不看他啊!」她笑了。他這個人總給人矛盾又莫名其妙的印象。 「快!快!」他伸手拉她。 「放好毛巾就跟我走,再拖拖拉拉我就動手了!」 她搖搖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奇怪又這麼特別的男孩子,他不止有一百種形象,有一百種不同的脾氣,還有百分之百的孩子氣。為了張正浩,他就一定要她去他家?他和張正浩有仇? 「走吧!」她說。跟他去總比痛苦困難的找理由拒絕正浩好些,看來這樣的事是天註定的。「不過話先講好,不許再亂髮怪脾氣!」 「怪脾氣是千載難逢的,」他拖著她往外走。 「我也不對普通人發脾氣呢!」 「那我是否受寵若驚?」她挑戰的。 「不必,」他逕自跨上摩托車。 「幫我氣氣那個自命正人君子的張正浩就行了!」 「氣他?」她坐在摩托車盾座叫。 他揚聲大笑,摩托車飛也似的直射出去。 從她的宿舍到他米色小屋只要五分鐘,五分鐘之後,她已坐在他的客廳裡吹頭髮了。那是什麼一流理髮師?看地七手八腳,越幫越忙的情形,真令人啼笑皆非。 「斯亦凡,張正浩得罪過你嗎?為什麼要氣他?」她一邊吹風一邊問。 「不為什麼,能氣倒別人是件開心的事!」他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欣賞似的凝視她。 「喂!有人告訴你你長得不錯,蠻秀氣的嗎?」 「你是虐待狂!」她不答他的話。 「無緣無故的想氣倒別人,就怕你用的方法不對,張正浩根本不會為我不在而生氣,恐怕被氣倒的是另外的人吧!」 「要不要打賭?」他胸有成竹的。 「沒有興趣!」她橫他一眼,不認真的。「你怎麼不去找你的女朋友,淨做這些無聊事呢?」 「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嗎?」他半開玩笑,很不正經的。 「油腔滑調不是幽默!」她皺眉。 「我發覺你這個人從來沒有正經過!」 「再正經也沒有了,」他攤開雙手,神情是誇張又做作,聲音卻頗正經。 「若不是女朋友,我有那麼好的耐性等你吹頭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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