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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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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是這樣!」他嚴肅的。「愛情是件麻煩事,也 不適合於我,我不想當傻瓜!」 「談戀愛的人是傻瓜?」她並不同意。「那麼,全世 界的人除你之外全是傻瓜了?」 「或許是!」他眼中有一點奇異的光芒。「我是一個 超越了愛情的智者,我真是這樣認為!」 超越愛情的智者?這話怎麼說?誰能不要愛?誰能 拒絕愛?誰又能沒有愛?這是與生俱來的感情,這些上 帝賦予的最美好的感覺,他——怎能超越? 「你常常這樣胡思亂想?」她搖搖頭。「你看武俠小 說或武俠電影嗎?你知道什麼叫走火入魔?」 「那不是我,我是理智和冷靜的!」他淡淡一笑。 「我說的全是真心話,希望你能相信!」 「不然——」她眼珠靈活的一轉,很俏皮。「你可是 受過刺激?」 「沒有人能刺激我,我也沒有受過挫折,」他傲然一 笑,有冷冷的遺世獨立的味道。「只因我心中有另一個 理想,另一個目標!」 「哦——」她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有任何理想和 目標能代替感情?她也理智,她也不談感情的事,但絕 非超越,她只是把感情放在一邊,等兩年或三年後再談 不遲,人生怎能無愛?連草木也都有情呢? 「大學——只是一個過渡的階段,一塊踏腳石,」他 臉上的光采逼人。「我的目標在遠方,在廣大的世界。 一塊小小的土地不夠我發展,我要離開,我要尋找,我 深信——我會一飛沖天,我會成功!」 她似懂非懂的聽著,他說什麼?一塊小小的土地不 夠他發展,他要離開,要尋找,他會一飛沖天,會成功 ——是什麼呢?很虛幻,很不切實際的話! 「小小的土地可是指——此地?」她問:「你的理想 和目標是出國?是留學?是尋找機會?」 「可以這麼說,」他眼中的寂寞消失了,聲音大起 來,人也熱烈起來。「我知道我會適合外面的。」 第二章 寒流去了,陽光帶來了溫暖,也帶來了頗重的濕意。 雅之從文學院大樓走出來,下午沒課,該回羅斯福路的宿舍呢?或是到學校女生宿舍去看林君梅?君梅和她一起從馬尼拉來此地升學的,又是中學同學,兩星期沒見到她了,雅之也很掛念。正在猶豫不決,背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回頭望望,找她嗎?哎!張正浩!心中微覺窘迫,卻也展開了微笑。 「雅之,回宿舍?」正浩顯然是為她而趕來,他斯文的臉上浮起一片溫柔。 「不——還沒決定!」她搖搖頭又再笑一笑,決定說真話,因正浩是老實人。「我正想去找君梅或是回去!」 「我就在這兒等你決定!」正浩脹紅了臉,像是鼓了好大的勇氣說這話的。 雅之考慮一秒鐘,很快的作了決定。她從來是開朗坦率的,她願以真誠待人,若她說不回去必令正浩尷尬,她不願有這種情形發生,寧願自己委屈點! 「好!我回宿舍,」她主動的說:「一起走!」正浩眼中立刻有了光采,整個人也熱烈起來。 雅之把一切看在眼裡,說話、行動也格外謹慎,並非要防著什麼,正浩是絕對可信靠的朋友,她所要保持的就是目前這種普通朋友關係,她絕不能被正浩誤會了她有任何鼓勵或暗示的情形。事實上,從上週末正浩家中的聚會後——她終於還是去參加了,她一直盡可能的疏遠他,感情若被誤會,就太可怕和遺憾了,她很理智。 走完長長的校園柏油路,走出校門,他們都沒有說話,原本他們就不熟絡,這一刻格外生疏了似的。 「哎——」正浩輕咳一聲,總算找到一個話題。「今天比較暖和,你沒穿長棉裙了!」 「棉裙送去乾洗,上次在你家巷口弄髒了,」她說,「這種濕濕的回南天,溫暖的也不舒服!」 「你們廣東人叫這種回暖做回南天?」他問得笨拙。 「今天吹的是潮濕的南風,不是嗎?」她笑,「但我 不是廣東人,廣東話也說得不正確!」 「哦!我以為僑生都是廣東人!」他傻傻的摸摸頭。 她暗暗搖頭。人與人是不能比較的,同樣是男孩子,同樣是大學生,怎麼有的就幽默風趣,有的就言詞無味呢?上帝造人並非公平呢? 「這只是一種誤解,因為許多僑生講廣東話!」她說。 他看來有些懊惱,是怪自己怎麼拙口笨舌嗎?她的宿舍就要到了,偏偏他又想不出一句適當的話,他真差勁,他直埋怨著自己,鼓起好大的勇氣追上她,怎就不能好好說一句話呢? 「雅——雅之,」他一急,口舌更不靈活了。 「你認識斯亦凡,你們是朋友?」 雅之眉心微蹙,怎問得這般唐突? 「算是朋友吧,」她不置可否的答。「也不怎麼熟!」 「不熟——你怎麼去他家?」正浩這回問得更糟了,這不該他說的,對嗎? 「我並非存心去他家,」雅之脾氣很好,她知道正浩不是有意這麼問的。 「我去你家經過那米色屋子,我記得以前好像不是那樣的,正在懷疑,他走了出來,很巧的碰到了,就進去坐坐!」 「他搬來不久,但——我知道這個人!」正浩說。眉宇之間有些不屑。 「哦?!你們認識的,是不?」她淡淡的問。她一點也不在意正浩對亦凡的態度。 「我不認識他,只是知道他!」正浩神色凝重。 「他的名聲不太好!」 「是嗎?」她看他一眼,頗不以為然,和亦凡相處了兩次,她只覺得他特別,他風趣,他個性不穩定,他有點怪,但——很吸引人,她完全感覺不出他有什麼不好。「一個大學生說什麼名聲呢?」 「臺北的大學就那麼幾間,誰能不知道誰呢?尤其像他那種——花花公子!」他更冷峻了。 「花花公子?!」雅之失笑。怎麼可能呢?亦凡是有點稚氣,有點浪漫,也很是不穩,卻怎麼也不像花花公子。「我承認他是個相當羅曼蒂克的人,卻絕非花花公子!」 「這又不是我說的,」他脹紅了臉,聲音也大了起來。「大學圈子裡好多人都知道,政大的斯亦凡又風流又花,我——也沒存心詆毀他!」 雅之想起亦凡說自己是個「超越感情的智者」,再想想那花花公子的外號,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一笑就更令正梏無地自容了。 「雅之,相信我,我並不是背後詆毀他,」正浩惶惑不安的。 「這話我根本不會對任何人說,除了你——我怕你上他的當!」 雅之搖搖頭,再搖搖頭,收住了笑聲。 「對不起,我笑不是因為你的話,,我——是想到另一件事,」她正色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不必為我擔心,我和他是最普通的朋友,根本沒有上當的可能,他——說句實話,傳言不可盡信,他並非那麼可怕!」 正浩看來有些失望,雅之根本不重視他的警告。 「希望如此!」他悻悻的說。 宿舍到了,雅之在門外站定,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他是很知趣的男孩,絕不會令人討厭。 「我回去了。」他說,腳下卻沒移動。 「雅之,有一部舊文藝片上演,十年前拍的,MOMENT TO MOMENT,珍絲寶拍得最好的一部戲,,聽說很好,晚上——你想不想去看?」 何雅之十分意外,這麼多日子來,正浩從未正式而單獨的約過她,今天這麼勇敢——是勇敢吧?可是斯亦凡的事刺激了他? 「對不起,正浩,」她微笑的說,非常婉轉。 「你知道星期六或假期我的事特別多,要回信,要整理房間,要溫習功課,電影怕沒有時間看了!」 「那——就算了!」他垂下頭,隱藏了一臉的失望。「以後還有機會的,再見!」 她也說再見,轉身走進宿舍的紅色大門。 剛才她的拒絕會不會太殘酷、太冷、太硬?她的理由絕不充分,回信,整理房間,溫習功課,全是瑣碎事,根本不能當擋箭牌的,只是——上次從亦凡窗中見到正浩的神色,使她真的怕了,怕了那份感情,她不想接受,自然就不能敷衍,她——並沒有做錯,是嗎? 週末的宿舍總是靜悄悄的,約會啦,拍拖啦,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忙碌,當然得除了雅之。雅之真是心如止水,很能管束自己,普通的朋友,大夥兒的聚會她絕對參加,,表現也熱烈,活躍;但是單獨的約會,不該在目前,她很理智。 天氣潮濕,剛換了床單也不覺得乾燥,坐在上面膩膩的,難受得要命,她只得坐在書桌上給父親寫信,她計劃好,寫完信就睡一覺,起來後去逛逛附近的書店,回來晚餐,然後洗澡,再到樓下看看電視影集,十一點上床,這也算相當豐富的節目了吧? 鋪開郵箋,剛寫好「親愛的爸爸」五個字,有人在走廊上怪叫:「何雅之有人找!」叫得好大聲,恐怕全宿舍的人都聽見了吧?雅之扔下了筆,快步下樓,倒不是急於見人,是怕那驚天動地的聲音再喊起來。 奔到會客室門口才想,會是誰呢?去而複返的正浩?班上的同學?君梅——不,若是君梅,她必直沖上樓了,誰呢?她不會有很多「訪客」的! 會客室裡的人令她意外的張大了眼睛,卻也莫名的高興起來。斯亦凡,看他似笑非笑的倚在門框上,一條舊牛仔褲,一件鐵銹色胸前鑲鹿皮的毛衣,雙手環抱胸前,瀟灑得甚至——可惡。 「咦?!看見我就傻了嗎?」他促狹的說:「是不歡迎呢?還是過分歡迎?」 「都不是,」雅之緩過一口氣,笑得好甜——笑容是由心底自然發出的,對亦凡和正浩完全不同,卻根本也控制不了。「只是意外,你怎麼會來找我?」 「怎麼不會?理由多著,」他一連串的說: 「第一,你上次答應陪我吃牛排的話沒兌現,第二,你的照片沖洗出來了,第三,陽光這麼好怎麼能躲在斗室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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