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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君梅——”雅之一見君梅,眼圈就紅了,君梅是瞭解她的,她不必掩飾。

  “你也知道了,是嗎?”君梅惋惜的。 “消息傳得真快,才一天功夫!”

  “臺北就這麼幾家大學!”雅之搖頭。 “君梅,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呢?他——不知道會怎麼樣?”

  “我剛去過他家,沒有人在,”君梅說: “聽說是王蘋——”

  雅之機靈靈的打個寒噤,想起昨天一早王蘋帶來的玻璃瓶中似人非人的“東西”,又想起自己昨天的大興問罪之師,心中又悔又痛。

  “我——知道,”她吸一口氣又搖搖頭。“王蘋一定是來了我這兒又去他學校的!”

  “她真拿了一個玻璃瓶?”君梅睜大睜睛。

  雅之點點頭,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全豎了起來。

  “那是——好噁心,好不人道的!”她低下頭。

  “我沒想到他——真是這樣的人!”君梅歎一口氣。“我印象中他外冷內熱,很有性格,也絕頂聰明。奇怪的是前天佳兒和阿雷結婚時,他和王蘋還好好的!”

  雅之也不明白,她心中難過,只能沉默不語。

  “王蘋——也太狠心了!”她終於說。內心裡她還是幫著亦凡,這是沒辦法的事。

  “因愛生恨!”君梅搖頭。“他一定太傷王蘋的心!”

  雅之不同意,再傷心又如何?換了她絕不會,這麼做毀了對方于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愛也不應該變成恨,是不是?愛就是愛,無論如何——總還是愛,付出的感情也沒規定一定要得回相等的,愛是那麼美好,永恆的一種感覺,怎麼變得成恨呢?

  她——就不恨亦凡,永遠不恨!

  “你有沒有聽說當他知道被退學的消息時的情形?”雅之關心的問。

  “他們說他一言不發就走了,”君梅聳聳肩。“我猜他一定去找王蘋!”

  “找王蘋做什麼?不會——”雅之急切的。

  “相信他不會做蠢事!”君梅說: “他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又有仇必報的人!”

  “那麼他現在在那裡呢?”雅之心慌意亂。

  “可能在臺北市的任何地方!”君梅擁著雅之的肩。“不必擔心他,他也許根本無所謂!”

  “怎麼可能?還差半年畢業,他要出國,他要追尋理想,他要闖世界,現在——這一切都不可能了!”雅之歎一口氣。“原來男孩子也會一失足成千古恨的!”

  “沒這麼嚴重吧?千古恨!”君梅笑了。“中文含蓄,你沒有理由這麼誇張!”

  “我真為他不值!”雅之望著窗外。窗外黑暗的天際只有稀疏的星光,只有黯淡的月色,難道天亦有情?替亦凡不值? 君梅坐了一陣,突然問:“莊志文回來找過你嗎?” “沒有!”雅之微微皺眉,她不喜歡君梅總把她和志文連在一起。“只來過一個電話!” “很好啊!”君梅笑。 “有什麼好?”雅之非常不以為然。“除去他的家世,財富,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孩!”

  “普通男孩!”君梅著頭。 “並非我現實,雅之,若抓不到他,你一定會後悔!”

  “又來了,”雅之打她一下。 “我抓他做什麼?勉強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在一起,哪有幸福?”

  “算你有理,”君梅一躍而起。 “我回宿舍,明天還有測驗,我有亦凡的消息會告訴你!”

  “別——告訴我了,”雅之言不由衷。 “我不想再替他煩心!”

  “事不關己,煩什麼?”君梅拍拍雅之,逕自開門離去。

  雅之仍在臥室裡坐了一陣,貝殼風鈴燈在窗邊叮噹響,她的心越發不能安靜了。亦凡可能在臺北市任何一個地方,也可能回到家裡,她——去試試吧!

  鎖上房門,匆匆下樓,子寧在會客室看報,用一種好特別的眼光看看雅之。雅之垂著頭,大步走出去!

  事實上,見到亦凡她該說什麼?她不知道,只是心中有個微小的聲音催著她去,見到他——即使不說話也好。她掛念著,擔心著,知道他平安——也就行了!

  剛出大門,才走幾步,她感覺到一絲異樣,背後好像有人跟著她?黑天半夜的,還是小心些好,再走一步,她猛然回頭——啊!怎麼是他?

  “哎——你,”雅之張口結舌,萬萬想不到會是亦凡,君梅說可能在臺北市任何地方的亦凡。

  “你怎麼在這兒?”

  亦凡淡淡一笑,慢慢走過來。“想來——就來了!”他說。

  雅之心口一熱,淚水湧上眼眶,受了那麼大的打擊,他怎能那般若無其事?

  “我——我打算去你家!”她吸吸鼻子,吸不盡聲音中的哭意。

  “去我家?”他十分意外,眼中喜悅閃動。 “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她說:“我們都聽到消息了!”

  “怕我受不住?”他還是笑。“怕我想不開?” “你不認為很嚴重?”她凝望他。

  這個男孩,道是無情卻有情,這個時候他還等在她門外,她若不出來呢?他的情虛無飄渺,看不見抓不住,連感覺也困難!

  “嚴重也是無可挽回的事!”他淡淡的。 “我怨恨一輩子又有什麼用?”

  “沒有人能像你!”她嫣然而笑。

  他不是她想像中的沮喪,痛苦,她也放心多了。

  “當然,我是斯亦凡!”他還是那麼驕傲。 “好好環壞,我還是我!”

  “今後打算怎樣?”她是真關心。

  “沒有打算!”他攤開雙手。“總要從頭來過!”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她吸吸鼻子。 “我相信你不是那種跌倒就爬不起來的人!”

  “不是跌倒,是身敗名裂!”他嘲弄的笑。 “行為不檢,生活靡爛,有辱校譽!”

  “瞭解你的人不會這麼想!”她真誠的。

  “誰瞭解我?你嗎?”他凝視她。

  “我想——我瞭解!”她鄭重的點頭。 “你並非傳說中那樣不堪,那麼壞,有很多事是你故意的!”

  他笑一笑,看來很高興似的。 “雅之,無論如何我很高興有你這樣的朋友!”他說。聽得出真誠,也聽得出一絲情意。

  “我——也是!”她垂下頭,淚水又湧上來。

  他們是相見恨晚?或是無緣?

  “莊志文是個很好的男孩子,”他突然說: “至少比我好一百倍,我為你祝福!”  她皺皺眉,他還以為她和莊志文?這個當兒她也不 便言明,以為就以為吧,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這只是你的看法!”她只能這麼說。  莊志文是好男孩,然而在雅之心中,亦凡的地位遠超過志文一千倍,一萬倍,他為什麼總是不信?是不信或是故意不知道?

  “終有一天你會同意我的看法!”他笑。他不能明白她為什麼皺眉,夏天她和莊志文不是要訂婚了嗎?

  “誰知道呢!”她說。

  慢慢向前走,沒有目的。

  “暑假回馬尼拉之後,還再回臺北嗎?”他問。

  “若沒有意外,沒有變故,應該會回來的!”她說。

  “什麼是意外和變故?”他看著她。“結婚?”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完全沒有想到結婚,怎麼可能和莊志文結婚呢?他們才見過兩次面,通過一次電話,如此而已,怎麼說到結婚呢?太荒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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