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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感覺是在自己心底,我不能為你證明什麼!”

  “雅之——”他輕輕的,迅速的擁她入懷,溫溫柔柔的吻住她。

  這吻——或者可以證明一些隻存在於心底的感覺,會嗎?

  雅之推開他,滿臉紅暈,嬌羞與滿足,這吻是為她證明了一件事,只是——

  “巴巴拉呢?”她擔心的問。

  “出來,佳兒,”他叫,開朗、愉快的。

  “該你解釋了”巴巴拉微笑的倚在門邊,她將解釋些什麼?

  第四章

  巴巴拉蒼白著臉坐在床上,臉上的倦容,眼中的疲乏,都清楚的顯示出她缺少睡眠。從昨夜她為亦凡向雅之解釋了她善意的惡作劇後,她一直就這麼靠在床上,一支接一支不停的吸著煙,她的身體十分渴望休息,腦子裡、心裡,交戰著、矛盾著的感情、思想,卻令她合不上眼睛。

  昨天早晨和雷少傑一場爆炸性的衝突後,她不顧一切的拿了皮箱離開他的家——也是她住了將近一年的地方。二十四小時了,少傑怎麼一點反應,一點消息也沒有?難道他真——完全不在乎她的離開?

  她心煩的狠狠捺熄了煙蒂,咬著唇——不抽煙更難受,她又為自己點上一支。連亦凡那個永不動心,永不動情的情場浪子都似乎找到了幸福,少傑——他們共同生活了一年,他竟狠心得任她離開?他對她可有感情?

  香煙的味道真壞,舌頭發苦,她跳下床,用力把煙扔在煙灰缸裡,拉開房門大步走出去。

  客廳裡沒有亦凡的人影,只有沙發上淩亂的睡衣、枕頭什麼的,她搖搖頭,客廳不該這麼亂,占了亦凡的臥室,理當替他整理房間。她抱起沙發上的一切東西走回臥室,先扔在床上再說吧,反正臥室暫時屬於她,誰知道她會住多久?亂也無所謂!

  她又坐回床上,抱著膝蓋發怔,才二十四小時,才一天的時間,她竟對人生失去了興趣和希望,下午還有個重要的表演,由它去吧!少傑——真的這麼沒良心?

  她那充滿了野性美的臉上一失神,美麗的黑眸子中也失去了光彩,少傑昨天——實在是太過分了,是不是?無論天大的事,他有什麼資格動手打人?何況——她又沒有錯,和男孩子喝一次茶難道就是對他不忠?他竟禁止她出門,連表演也不許——當她是什麼呢?奴隸?囚犯?她的個性吃軟不吃硬,不許她做的她偏要做,壓力越大反抗也越強,她偏要出門,要表演。他憤怒得像一頭獅子,連眼睛都紅了,他向她撲過來,他狠狠的打了她——她咬著唇,她就這麼拿起皮箱離開了,她沒有做錯,是不是?她應該有最基本的自由,她是個獨立的人。

  獨立的人!她用力捶打床褥,她已盡力使自己獨立,獨立的思想,獨立的經濟,獨立的人格,獨立的工作,她已擁有了許多獨立,只是——在感情上,她為什麼那樣軟弱?她像依附著少傑的一條藤,她——她真是沒用,亦凡說她敢愛敢恨,那只是她的外表,她是敢愛,愛一個那樣暴躁,那樣極端,那樣風流成性,那樣漠視世俗禮教,那樣叛逆,那樣不羈的一個男孩,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和勸告,毅然地和他同居,這一切為的是愛情,她是敢愛,然而——她敢恨嗎?敢嗎?

  共同生活的一年中,少傑依然擁有許多女人,依然過著他喜歡的一貫生活,對她卻訂下千百條限制,千百種管束,為了愛他,她欣然接受一切,能和他共處是她最大的快樂,但屬於她的快樂並不完整——被其他女人分割了,她痛苦過,卻依然在愛,她是敢愛,卻不恨,不是不敢,是——怎麼能恨一個愛得如此深的男孩子呢?

  她一夜沒回去,少傑——在做什麼?後悔?不,不,他不是會後悔的人,一定是找其他女孩子去瘋,去鬧,去醉,他一定是在別個女孩的床上——巴巴拉美麗的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少傑在別個女孩的床上!

  外面的門在響,亦凡回來了嗎?他早上有課,回來做什麼?莫非那個秀秀氣氣的何雅之使他昏了頭,連上課都忘了?

  “亦凡,是你嗎?”她提高了聲音。

  她希望是亦凡回來了,至少有個瞭解她的人能聽她訴訴苦,能為她解解悶。

  外面卻沒有回答。 “亦凡——”她再叫一聲。

  臥室門砰然一聲被撞開,旋風般的沖進來一個男孩子,一個濃眉大眼,一個英俊得猶如雕刻般的男孩子。

  “你心裡只有亦凡?你這惡毒虛偽的女人,你睡在我床上一年,你心裡依然只有斯亦凡!”男孩子一把抓住了床上的巴巴拉“林佳兒,我不會饒過你!”

  “放手,放開我!”巴巴拉尖叫起來。 “雷少傑,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你放手!”

  “我偏不放手,我偏要管你!”憤怒的少傑早已失去了理智。“林佳兒,你無恥,你——剛從我的床上下來,就走上斯亦凡的床,你真無恥,你——你既然那麼愛他,你何不乾脆跪在地上求他娶你?你們是青梅竹馬啊!你為什麼又來惹我?利用我?你——真無恥!”

  巴巴拉的淚水在眼眶中打了一個轉,倔強的又收回去;她不要哭,不要示弱,尤其在這時候。少傑實在太欺侮人,她和亦凡間的兄妹感情她已經向他解釋過上百次。他可以誤會她和其他任何男人,絕不該是亦凡,這不但侮辱他,也侮辱了亦凡!

  “就算我無恥,你走!你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是在利用你,誰叫你不是亦凡?誰叫你和我不是青梅竹馬?”她顫著聲音說,既然愛得這般痛苦,不愛也罷。 “你是心甘情願被我利用,是你自己賤!” “林佳兒——”少傑的眼睛在冒火。“你——你敢再說一次?你敢——”

  “為什麼不敢?”巴巴拉仰起頭,悲憤使她的野性美更加深了幾分。“誰叫你不是亦凡?誰叫你甘心被我利用?誰叫你再來?你——自作自受!”

  “啪”的一聲,少傑重重的、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巴巴拉的臉上,立刻,五個紅色指印顯了出來。

  “這是你應得的懲罰!”少傑大聲喝著。

  巴巴拉呆怔一下,臉頰上火辣辣的在疼痛,然而這痛卻不是疼痛,少傑又狠心又絕情已使她的心碎成片片,罷了,事情既已鬧成這樣,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多餘,說不定造成彼此更大的傷害。愛是傷害,多麼不可思議?當初若知道——不愛也罷。

  她深深吸一口氣,吸進一切激動、悲憤和痛苦,她使自己在這極短的時間裡冷靜下來。

  “謝謝你給我的懲罰,”她再吸一口氣,說得那樣令人不能置信的平靜。“你走吧!”

  少傑整個人傻了,昏了,這是個性衝動、激烈的巴巴拉說的話嗎?相識相依將近四百個日子墨,何曾見過她這般冷靜,這般理智?這是她從未露出的本性?真面目?她謝謝他的懲罰——她承認愛斯亦凡?

  少傑猶如從頭到腳淋了一盆冰水,身子仿佛被挖空了般的虛浮,巴巴拉果然愛亦凡,他的懷疑投有錯,他——他又怎能懂得哀莫大於心死?

  “你一總算說了真話,”他臉色可怕的蒼白。 “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教訓!”

  一轉身,他又旋風般的沖了出去,砰然一聲,他已遠去。

  巴巴拉頹然倒在床上,她只覺得萬念俱灰,身體再也沒有一絲力量,連血液也凝固了。

  這是上帝的公平嗎?給了她名氣,給了她美麗,給了她金錢,惟獨不給她愛情!愛情——上帝,可知道她寧願用她擁有的一切換取她心目中所渴望的愛情?”

  她就這麼躺在床上,像一具蠟像般,生命仿佛離開了她的身體。時間慢慢的從她身邊溜走,靜悄悄的一分一秒逝去,時間對她已經失去意義。

  傍晚的時候,亦凡愉快的吹著口哨回來,他沒有騎心愛的摩托車,為了要陪雅之走一程。屋子裡沒有燈光,連一絲人氣也沒有,巴巴拉呢?

  “佳兒,”他推開臥室門,昏暗中看見床上的人影,“還不起床?你知道幾點鐘了?”

  巴巴拉沒有反應。他皺皺眉,反手開了屋頂吊燈,

  “的確不錯!”巴巴拉說。她已開始吃三明治。

  “很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他看看表。“我要出去,十點鐘左右才能回來!”

  “陪何雅之?”她隨口問。她絕不能讓他知道少傑曾來過,曾發生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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