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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吃飯時偉傑很多話,也許心中的結松了,他一直滔滔不絕地跟嘉芙說話,很明顯地冷落了一邊的治邦,這情形一直維持。到酒廊後治邦愈來愈沉默。初時他還加幾句話甚麼的,後來索性閉口不言,看著偉傑和嘉芙左一句右一句。

  微有醉意的偉傑突然提議:“我們去跳舞,好不好?”他只望著嘉芙。

  “好──”她突然發現沉默得全無表情的治邦,這不是平日的他。“不,週末好了,明天我要上班。”

  “明天我們都要上班,有甚麼關係呢?大家一起做熊貓。”偉傑興致極高。

  “不──”嘉芙再看治邦一眼,她希望他說一句話,幫忙推掉。

  “你們去吧。”治邦竟然站起來。“傑仔興致那麼好,你就陪陪他。我先回家。”

  “治邦──”嘉芙愕然,,他怎麼說走就走?

  “看,阿邦都讓你去,我們去吧。”偉傑很高興。“玩一陣就送你回家。”

  “不──”嘉芙加強語氣。她的視線追隨著治邦離去的背影。“我很累,現在想回家。”

  偉傑再要求一陣,她卻十分堅持,他只好送她回家。

  躺在床上,她怎麼也睡不著。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呢?偉傑突然出來,擺明重新追求她的模樣,在這當兒──怎麼這樣不巧?她以為──以為──

  治邦的沉默代表甚麼?他長久的注視又代表甚麼?還有他突然離開──她完不懂,他是不高興?或是想成全,想幫偉傑?

  心中七上八下地矛盾著,猶豫著,不安著,她猜不透他的動機。

  她也全無戀愛經驗,在愛情上,她是一張白紙,有沒有人可以幫她?

  回到律師樓,看見辦公桌上有百枝玫瑰。

  嘉芙一陣驚喜,會不會是——急打開小信封,手指不受控制地輕顫著,她真的緊張。看一眼內容,偉傑的簽清楚而真切,驚喜消失,她隨手扔開信封。

  不是他──當然不會是他,他從來沒有任何表示,怎會是他呢?

  想到他昨夜匆匆離開的情形,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湧出來,情緒立刻低落。

  他為甚麼要匆匆離開?他該知道她不會再接受回頭的偉傑──他有甚麼理由以為她會接受?他怎麼完全不懂她?

  不想工作,最好可以溜出去置地逛一圈,買一件平時想也不會想的名牌時裝。她覺得自己很糟,沒有一件如意的事,莫名其妙地要為家鎮擔當第三者的角色,彷佛又是人家婚姻失敗的原因,感情上更失意,她愛的人不愛她,不愛的人又和她糾纏不清。煩悶得受不了,真想大叫幾聲發洩一下。

  幸好沒有放肆,她看見甯兒的母親,人稱太后的王太走了進來。

  她站起身相迎,這是她的禮貌和修養。

  “跟我來。”王太冷著臉吩咐。

  嘉芙對她的態度極反感,又不是真太后,這樣的頤指氣使。“告訴我,家鎮為甚麼不上班。”王太問。精光四射的眼睛逼視著她。

  “我不知道。”她說老實話。

  “別跟我要花樣,你怎會不知道?我已破例地容忍你們的關係,你們不能太過分。”

  嘉芙覺得一度氣往上沖,她幾乎想把真相和盤托出,她不必受這種氣,這種奚落的。她該聽治邦的話辭職。遠離是非。

  “我沒有玩花樣,我真的不知道。”她感覺到自己的臉漲得通紅。

  “你們眼裡還有我嗎?”王太用力拍桌子,連坐在玻璃門外的秘書都嚇了一跳。“別以為我怕你們,若不合作,最多一拍兩散,大家死在一起。”

  死?嘉芙以為自己聽錯,她說“死”字嗎?

  “莫律師晚上不是回家的嗎?為甚麼你不他?”嘉芙十分委屈。

  “你推我推,大家扯貓尾?”王太怒目而視。

  “你要甚麼條件我都答應,為甚麼不讓我和甯兒活得舒服點呢?告訴你,這不是威脅,惹火了我,我是甚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

  嘉芙想起治邦說王家絕對有方法對付她,而且方法十分恐怖的話,她益發不安。

  “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搞甚麼鬼?有甚麼秘密計畫,想瞞我?想錯你們的腦袋。”

  “不,沒有──”嘉芙不知如何應付。

  玻璃門突然被推開,滿面怒容的治邦沖了進來,一把拉開嘉芙,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她。“你怎麼又來煩嘉芙?我不是告訴過你,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失憶?”治邦極不客氣。

  “又是你?”王太猛地站起來。“別想騙我,家鎮和她自己承認的。”

  “他們只不過騙騙你,家鎮外面的那個女大不是嘉芙,你為難她一點也沒有。”

  “怎可能?她自己明明承認──”王太的線轉到嘉芙臉上。“好,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告訴我真話,是你不是你?”

  嘉芙好為難,好矛盾,她答應幫家鎮的,她該不該把真相說出來?下意識地她看了治邦一眼,他又焦急,又擔心,又憤憤不平,握緊了雙拳目不轉睛地凝望她,像是在鼓勵。嘉芙心頭一熱,眼眶也紅了,他是那麼真心專注地關心她,若不是愛情,也──足夠了。

  “不是我。”才說出口,嘉芙整個人立刻輕鬆了。

  “我不知道莫律師的女人是誰,但絕對不是我,我只是答應幫他。”

  “你已騙過我一次,這次叫我怎敢再相信你?”王太咄咄逼人。

  “你不信也沒法了,這是真話。”嘉芙豁了出去。“所有的話全是莫律師講的,你應該記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王太的眼光閃爍不定,卻依然不離開嘉芙的臉。過了一陣,她說:“你立下字據,說自己不是家鎮的情婦,若讓我知道你沒說真話,你會想到有甚麼後果。”王太惡狠狠地說。

  “你威脅人?”治邦叫。

  “否則讓我怎麼相信她?”王太冷冷地說。“我只是在保護我的女兒。”

  “這樣行了吧?”治邦一把擁嘉芙入懷。“我立刻訂婚──甚至結婚,你信了嗎?”

  “能嗎?可能嗎?”王太冷笑起來。“你們假結婚,我又奈你們甚麼何?”

  嘉芙大驚,心中又慌又亂,治邦總是義字當頭,這麼大的事也替她,替家鎮包攬了,但結婚──怎麼行呢?開甚麼玩笑?她用力掙扎,想脫出治邦的擁抱。但他雙臂如鐵環,令她動彈不得,從來沒有想過,他竟有這麼大的力量。

  “你要怎樣才相信嘉芙是我的女人?”治邦完全不理嘉芙的掙扎和反抗。“你說,你說得出我們照做,直到你滿意為止。”

  王太臉色陰晴不定,不知相不相信他好,一時三刻也想不出甚麼好主意。“好,第一件事是你立刻離開律師樓,永遠不許再回來,”王太滿臉傲慢。“我可以補你一輩子薪水。”

  “可以,”治邦想也不想地替嘉芙回答。“離開律師樓可以,但不要你的錢,一毛也不要,但你得保證,以後永遠不可騷擾嘉芙,否則我也是甚麼事也做得出來的人。”

  “我保證──但──重要的是,我信得過你們嗎?你們不是合力幫家鎮遮瞞事實?”

  “你只好賭一次,”治邦冷笑。“信不信得過你很快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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