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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的意思是要我改變形象?純情?”她叫起來。

  “不可能改變了,”導演笑。“人們已經當你是性感偶像,你只能慢慢等他們接受你!”

  “觀眾會慢慢接受我嗎?”她關心地。

  “觀眾總會進步,同時,你也可以慢慢的、不著痕跡地改變一點,對不對?”導演說得含蓄。

  芝兒卻完全明白了,觀眾並不欣賞她這一型的女孩,然而——有什麼理在呢?不是好多男人在追求她嗎?“觀眾——”她恨恨地哼一聲。

  “我只是奇怪,這本李穎的原著小說不是很受歡迎、很暢銷的嗎?女主角還不是我這樣子,為什麼他們就接受了?”她不服氣地。

  “芝兒,別孩子氣,李穎是名作家,是一般年輕男女的偶像,他們接受的是『李穎的小說』,並不是小說中的某一個人物!”導演解釋著。

  “我真倒黴,第一次拍戲就碰到這麼一個混蛋角色,”芝兒借題發揮地罵著。“應該怪李穎的角色塑造得不好!”

  “算了,這部電影賣座如何,對李穎沒有絲毫影響,沒有人怪她,她那部小說的確是寫得好!”

  “莫名其妙,”芝兒心中妒意越盛。“所有的人都對李穎偏心,她簡直被寵壞了,我就不服氣,她到底哪一點好,哪一點比人強?”

  “不要這樣,芝兒,”導演還是笑,他可能看出了芝兒和李穎之間的心病。“你和李穎是老同學,而她的成功,成名,也是靠自己掙來的,她不是浪得虛名!”

  “你的意思是我不行?我比不上她?”芝兒的臉都氣白了,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

  “出來吧!我們討論一下那部新片裡的角色,”導演說:“我擔保這次你能討好,討俏!”

  芝兒考慮一下,慢慢說:

  “今天不出去,沒有心情!”

  ”芝兒——”導演很瞭解地。“我明白你的失望,可是你那部片子並不失敗啊!賣座也不差,只是達不到你的要求,難道這樣你就灰心了?”

  “不——不是這意思,”她吸一口氣。她不能忘了這導演也是李穎的朋友。“拍戲我只是玩玩,我並不需要靠它生活,我現在——興趣沒以前濃了,真的!”

  “哦——”導演也不堅邀,他是瞭解芝兒的好強好勝,永不服輸的個性。“這樣吧!這個角色我替你留著,你可以慢慢考慮。芝兒,我可是誠心捧你,我總覺得你的造『型』在國語片圈子裡是獨特的,你應該紅!”

  “好!”芝兒高興一點,導演看得起她呢!“三天之內我給你答覆,再見!”

  放下電話,坐了一陣,她又開始後悔。與其在家裡這麼悶,倒真不如去和導演聊聊天,如果她再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幾天,她相信自己會鑽進瘋狂的牛角尖。

  好!即使不和導演,她也會另有去處,她是葉芝兒。只要她一個電話,大把的男人會湧著來,她是不會寂寞的,只是——大把的男人不是思烈!

  看看表,下午四點——思烈這個時候應該回家了,她記得他把所有的課都排在早晨,對!找思烈去!

  她為自己在臉上抹上濃濃的顏色,換一套今冬流行又闊又大的呢裙子,戴一付巨型太陽眼鏡,嗯——行了,一百碼之外人們也會知道她是明星。然後她大步出門,也不理會那女傭的驚愕。

  她去找思烈也沒有什麼目的,她只是要見見他,要發洩一下對李穎的怨恨,要探聽一點他們是否交往的消息,要——她想見思烈,她是想念思烈,他是世界上惟一吸引了她,使她有強烈佔有欲的男人!

  運氣很好,她看見思烈的“保時捷”停在大廈樓下,思烈沒有出去。匆匆上到十樓,還沒按門鈴,就聽見大門縫裡飄出來的音樂,有音樂,思烈的心情一定好,她知道,思烈只有在愉快時才愛聽音樂的。

  她按了門鈴,她知道思烈不喜歡她逕自開門進去,她雖有鑰匙,這次卻學乖了。

  開門的是神采飛揚,黑眸中有陽光、有微笑的思烈,那神情——若有所待,他在等人?誰?而且他穿了一件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鮮寶藍絲絨運動衫——思烈不是永恆的黑白分明嗎?鮮寶藍!

  “嗨!思烈!”芝兒誇張地招呼著,走了進去。

  再一轉頭,思烈眼中的陽光和微笑消失了,那種飛揚神采也被冷漠所代替。

  “有事?”他冷冷地問。“這個月的生活費我已經存入你的銀行!”

  “笑話,你以為我是來拿錢的?”她皺眉。思烈若有所待的對象不是她,她的妒意湧上來。“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把錢放在眼裡的!”

  “當然,你是不知賺錢辛苦!”他坐在沙發一角。

  她看了一下四周,果然開了音樂,他正在看一本科學雜誌,旁邊沒有酒,只有一杯果汁。

  “賺錢辛苦是男人的事,”她逕自坐下,在他對面。“我要酒!”

  “抱歉,沒有!”他不動。

  “沒有酒?”她幾乎跳起來。“你能一天不喝酒嗎?你寧可沒有老婆也不能沒有酒!”

  “沒有就是沒有,信不信由你!”他淡漠地。

  她盯著他看了半晌,掩飾了妒意,只諷刺地說:

  “什麼人使你改變?現在是人比酒重要了?”

  他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他對她一直用這種消極的態度。

  “我沒有時間跟你討論這個,我有事,要出去!”他說。

  “出去?”她不置信地叫。“你分明在等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當我是傻子?”

  “隨便你怎麼想,怎麼說都行,”他站起來。“我馬上要走,就是這樣!”

  “不許走!”她腦上的笑容消失。“韋思烈,你今天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我說得到就做得到!”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他皺眉。“我去的地方你不適合去,我要見的人你也不會喜歡!”

  “什麼地方?見什麼人?”她追問。

  他想一想,又慢慢坐下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又改變主意,她從來都不怎麼真正明白他,瞭解他。

  “說說你的電影吧!賣座不錯啊!”他說。

  “你當然希望賣座不錯啊,你想要我答應離婚,”她狡猾地笑起來。“可惜令你失望了,我並沒有一炮而紅!”

  “是嗎?”他很意外,她豈是肯認輸之人?“你的各種消息不是滿天飛嗎?”

  “那不表示紅,離我的理想還差得遠,”她不屑地。“至少得跟當年李小龍一樣!”

  “李小龍?”他忍不往輕笑。“你認為自己應該和他一樣?能夠和他一樣?”

  “為什麼不能?”她面不改色。“我哪一點不如他?你說,你說,我哪一點不如他?”

  “芝兒,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女人自視過高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成就比不上他,你一定不會快樂,你為什麼一定要和他比?”思烈說。

  “不和他比和誰比?李穎?”她冷哼一聲。

  “李穎——和你有什麼可比的?風馬牛不相及!”他說。神色很是自若。

  “你心中不是一直拿我和她在比較嗎?”她說。

  “我從來沒有比較過你們,你是你,她是她,你們各有各的優點和缺點,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比什麼?又怎麼比?”他平靜地說。

  “誰相信你?一開始你就認定了她是天上的雲,我是地下的泥,你別想騙我,”她冷冷地,怨毒地說,“可是我偏要證明給你看,我才是雲,她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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