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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不不,不是這樣的,你們不要相信她,家傑確是你們真正的兒子,確確實實的。”江心月尖叫,眼淚鼻涕一起流,“求求你們相信我,家傑真的是你們的兒子,陳冬妹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誣賴我。”

  希仁、曼寧、家儀的眼光一起轉向傳宗,看他們的樣子,對冬姨的話早已深信不疑,過往所有跡象,所有事實顯示出,傳宗和他們之間的確有奇妙的連系和感情,但是——但是——

  “不不不,這要弄清楚,冬姨——一切該有事實證明,你們不能僅相信一面之辭的,不——”傳宗說。

  “是不是真的?”希仁老淚縱橫。

  “我陳冬妹一生不說假話,半世扮啞巴,為的是證明這件事,也為菊妹報仇。”

  “傳宗——”曼甯向前行一步。

  “不不,”傳宗雙手亂搖,不住後退。這件事令他覺得荒謬絕倫,本能的他拒絕相信,這個年代會有這樣的事,簡直像個炸彈在他面前爆炸,令他支離破碎,思想都不能集中,“請不要這樣,凡事都該有證據——”

  淚然欲涕的曼甯停了步,但眼睛仍不離開他。以前種種一湧而上,他對顧家的特別感情,對曼寧的特別依戀,和他們有難以言喻的連系,還有三翻四次欲離開他們而不得,這算不算是無形的證據?

  “你還看不出冬姨說的是事實?”曼寧哀聲說,“孩子,你怎忍心拒絕我們?”

  轟然一聲,翻江倒海而來的巨大感情衝激在心內翻騰著,與天俱來的親情撞擊著他的靈魂,他怎能拒絕曼寧?他從來都無法拒絕她,從來不能,因為她是——他的母親?

  “很簡單的事,大家可以驗血證明。”很久沒有說話的警員說。

  “不。我要她說,”傳宗忽然轉向江心月姐妹,“若你還有一絲天良,你告訴我們。”

  “不,家傑才是顧家太少爺,你不是,你是野種,是野種。”江心月已失控,

  竭斯底裡地狂叫狂笑,眼淚也跟著狂流,“你有甚麼資格?只有家傑才是法定的顧家繼承人,將擁有顧家的一切,誰也搶不走。永遠搶不走。”

  “你安排自己的兒子來謀奪顧家的家產。那時夫人身體極差,兒子由你一手帶大,你說,你給顧太吃了甚麼?”冬姨冷冷的說。

  “你果然——”希仁臉色大變,“你們姐妹做的傷天害理事。”

  “不要信她,那不是真的。你們一直愛家傑,不是嗎?他才是你們的好兒子,這些外人野種才是謀奪家產,你千萬別相信——”

  “戲演完了,江心月女士。”警員在一邊冶笑,“你最好說真話,因為我們有一個最有力的證人。”

  “不可能!誰?不可能。”江心月驚叫。

  深沉的江中月到這時才長長透一口氣,搖搖頭,一副放棄的樣子。

  “你想眼他見面嗎?好,等著。”探員走出房門,五分鐘後帶來一個人。

  顧家傑。

  他垂頭喪氣,滿臉蒼白,已完全失去往日的氣焰和神采。他只垂著頭,不看任何人。

  “你不是有話說嗎?說吧。”警員說。

  氣氛很僵,屋子裡沒一個人出聲。

  自家傑進來,江心月也沉默了。眼中開始有一抹畏懼,緊緊的盯著家傑。

  突然,令大家意外的是家傑跪下來,痛哭流涕的對大家說:

  “我對不起大家,我知錯了。”

  他知錯,是哪件事呢?

  “你錯在甚麼地方?”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家儀輕聲問,“你到底是誰?”

  家傑的頭垂得更低,聲音更細。

  “我是顧家傑,是你的堂哥。”他終於說。

  “家傑——”江心月叫得驚天動地,她撲向家傑,一把抱住自己的親生兒子,

  呼天搶地,“你不必告訴他們,沒有人能證實,你不必——”

  “我內疚了五年,再下去我會瘋,”家傑倒非壞人,“這五年裡我做錯了許多事,我不能平衡,我霸佔人家的地位、人家的親情、人家的一切。我不能心安,也不能原諒自己,我竟是那麼貪心、邪惡的一個人,每天都在欺騙人,尤其是對我那麼好的伯父、伯娘,我不能原諒自己。請你——我們收手吧。”

  “你——你這蠢人,我們已幾乎成功了,不是嗎?若非他出現!”江心月咬牙切齒的指著傳宗,“他居然還能在香港,居然還出現,是他破壞了一切。”

  家傑抬起頭,懇切求恕的望著傳宗。

  “你原諒我們,傳宗。”他說。

  此時傳宗惱中空白一片,甚麼都沒有了。一件又一件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實打亂了他的思想意識,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傳宗,”曼寧已站在他身邊,“難道你還不肯認我嗎?”

  傳宗熱淚滿盈,用力的擁抱曼寧。多麼奇妙,這個令他親切、仰慕、樂於親近的人,竟然是母親,親生的,這簡直是上帝的恩賜,上天對他太好太好,好到——他覺得幸福從全身每一個細胞溢了出來。

  “媽媽——”他啞著聲音叫。

  希仁和家儀都流出眼淚,太意料之外的結局竟令他們有點不知所措。

  “事情到此也可結束。”警員輕咳一聲,“江中月被控傷人罪,顧家傑的案件由商業調查科起訴。至於江心月,你們要告她甚麼?到目前為止,警方都無法起訴她,雖然她犯了罪。”

  希仁看看曼寧,她正無限喜悅與滿足的擁著傳宗,家儀也握緊了這才相認哥哥的手,他心中充滿了幸福感覺。

  “我們不預備告她,畢竟我們也團圓了。以後我不要再看見這個人,她和我們顧家再無關係,就是這樣。”他說。

  “顧家傑虧空公款的事呢?”

  “那是我們的家事,算了吧。”希仁寬宏大量,“他已有他其他應得的罪名,不是嗎?”

  “希仁——”曼寧輕輕叫。

  “你不滿意?”希仁間。

  “你說的正是我心中想的,”她很感激,“但是家傑——你讓他以後還能回公司。”

  希仁看家傑一眼,畢竟有二十幾年的父子情。他輕歎一聲。

  “如果你願意,將來回來吧。”他說,“畢竟你也姓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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