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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士柏大步去了,士楓緩緩關上房門,也不禁透了口氣,無論如何,他總算為曼佳做了點事。

  想不到看來完全不同的兄弟,竟有那樣相像的癡——癡,是愚蠢,或是聰明?似乎,愛情使人都變成了傻子。

  【第四章】

  荊家花園發生了一連串“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件之後,似乎一下子光彩頓失,連士柏層出不窮、多姿多采的羅曼史也減少了許多,最令人不解的,荊夫人王曼佳竟絕跡於社交場合,為什麼呢?

  許多人在懷疑著,卻沒有人真正去問士柏夫婦,上流社會的友情淡得很,許多事也流行“心照不宣”,別人夫婦間的事,問多了也犯忌。

  曼佳的確改變了生活方式,她很有決心和毅力的把自己關在家裡,她設計一些服裝,她安排一些特別的菜式,她已試著整理一下屋子,每天下午,她就在園中散步,很仔細的研究和欣賞一下各種蘭花。她這麼做是想挽回士柏的心?當然,康維不會再出現。

  士柏也收斂了他的花心,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然而,日間他有工作,留在家中的時間大多在黃昏之後。他多半和曼佳共進晚餐,有時候士楓也加入,表面上他們仍像以前般的友善,他們笑著討論一些事,聊一會兒天,有時也一起喝杯酒,然而,仔細的人——如薇姑已發現他們之間失去了往昔的親密,似乎連感情都好疏遠了。

  除了士楓,恐怕只有薇姑知道他們之間的矛盾。從孝威的出走、嘉嘉的突然出國、士柏夫婦分房而到康維的絕跡,這其中必有關聯的,是嗎?

  薇姑是仔細而頗為精明的人,她把一切看在眼裡、放在心裡,荊家所有的事情瞞不過她,她對荊家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瞭解,然而,她卻幫不上忙,她只是管家。

  在荊家花園中,她的地位超然得令人羡慕,有時真像半個主人呢!尤其曼佳、士柏分房後,她幾乎照應了士柏的一切起居。她替士柏整理房間,預備第二天穿的衣物,甚至於一條小手帕、一雙襪子,她也不假手女僕。

  她對荊家是忠心的,尤其對士柏。這十多年來,從她進了荊家花園的第一天起,她就全心全意的為著荊家。這也難怪,自丈夫死後的顛沛日子裡,她和耐雪吃了不少苦,直到親戚介紹她來荊家,她的生活才安定,耐雪也能好好的念完護士,學到一技之長。在她的感覺上,荊家已是她的家庭,她是屬於這裡的一分子。而對士柏,她更有一份說不出的感激。

  她是個四十三歲的中年婦人,年齡不曾掩盡她昔日的秀麗、嫻雅,雖然她總是穿著淺灰、淺藍的旗袍,令她看來比較老氣,然而,誰也不能否認她猶存的風韻。

  她是正派、不苟言笑的,甚得僕人們尊敬,沒有人敢跟她開玩笑,更沒有人在背後造她的謠。像她那麼一本正經又知書達禮的婦人,也沒有可給人造謠的話柄,除了士柏叫她阿薇外,所有的人,包括女主人曼佳都稱呼她為薇姑,一個能自尊自重的人,誰會不尊敬她呢?

  下午,她查詢了廚房晚餐菜式,經過大廳預備回房間,她的工作是清閒的,幾乎沒有任何一件要她雙手操勞的事。她看見曼佳從樓梯上下來,看來是要去散步,她禮貌的守候在那兒。

  “夫人,”薇姑笑著,“晚餐照你的吩咐做了。”

  “很好。”曼佳看她一眼。突然間,她有個奇怪的想法,她覺得目前的自己不是和薇姑很像?她不也等於在守活寡?“薇姑,你有空嗎?”

  “有空,夫人有事請吩咐。”薇姑說。

  “沒有事。”曼佳再笑一笑,“你可願意陪我散步?”

  薇姑呆了一下,沒聽錯嗎?曼佳叫她一起散步?

  “當然,這是我的光榮。”薇姑說。她已熟知曼佳的洋派,她說得很得體。

  “不必客氣,我們是自己人啊!”曼佳說。

  她們倆就穿過大廳,走向前園。

  “薇姑,你來荊家多少年了?”曼佳問。

  “十四年多一點。”薇姑回憶,“我來的時候士楓少爺還在念大學,孝威才五歲呢!”

  “那是好長的一段時間。”曼佳搖搖頭,“那個時候我也在臺灣,念高中或者大學,我沒聽過荊家花園。”

  薇姑不知道曼佳為什麼這樣說,她不便搭腔。

  “你的女兒怎麼一直沒有來?”曼佳又問。

  “耐雪最近比較忙。”薇姑臉色有些不自然。

  “哎,她叫耐雪,你說過的,看我的記性多壞。”曼佳失笑。

  “夫人,”薇姑舔舔唇。她問得有些試探性質。“最近你好少應酬,你——不舒服?”

  曼生微微一笑。

  “瞞不過你的眼睛,薇姑。”她說:“士柏和我鬧意見。”

  “看得出大少爺不快樂。”薇姑說。

  “不快樂?”曼佳搖頭,“沒有任何事能令他不快樂,他只是暫時性的。”

  “他已經很少夜遊了。”薇姑說。

  “那大概是他疲乏或厭倦了。”曼佳不以為然的。

  “夫人,”薇姑欲言又止,“我希望你們別太認真,傷了感情。”

  “感情!”曼佳冷哼一聲。

  薇姑暗暗皺眉,士柏夫婦真是鬧得這麼嚴重?正想勸慰兩句,看見門房開了大門,士柏的MG跑車緩緩駛進來。

  “他駕跑車去公司?”曼佳懷疑的。平日士柏上班總是坐那輛司機駕駛的“標緻”。

  懷疑的情緒不曾真正凝聚,她們同時看見跑車上士柏身邊有個女孩,那女孩——

  “耐雪?”薇姑輕呼,臉色當場大變。

  “她就是耐雪?”曼佳問。她臉上展開了微笑,眼光卻一刻不停的盯著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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