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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明天——真去訂上海機票?”她猶豫著。心裡有個奇怪感覺,彷佛將發生甚麼事。

  “說去就去,你後悔?”

  “不——上海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因為是我的故鄉?”他望她。

  “不。沒有理由,只是想去。”她又想起那古舊軍帽軍服的男人。

  她可以把幻象的事告訴偉克,但少寧——不知道為甚麼,她覺得不該講。

  到她住的大廈外,停下車來。遠遠的看見許荻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因為車站,他便現了形。

  “是不是?”他看來不高興。“我的靈感很准。”

  “他只是朋友,不許小心眼兒。”她說。心中——歎息,這個許荻。

  “我送你上樓。”他說。

  “回家,好嗎?”她坦然地凝望著他。“讓我來處理這些事。我已答應你去度假旅行。”

  “我不喜歡見到他。”

  “那是他的事,我不能制止。”

  “告訴他關於我們的關係,”他十分認真。“讓他知道我們將去旅行。”

  她想一想,點點頭。

  他輕吻一下她面頰,任她下車。然後,一個大轉彎,他走了。

  她慢慢走向暗處的許荻。

  他顯得孤獨的身影在昏暗中更冷清,有一種被世界遺忘的感覺。

  “許荻,為甚麼不到偉克家坐一坐?”她問。他不安的移動一下。

  “他不在家。”

  “找我?或是找他?”

  他沉默著,好半大才迢出一句話。

  “他該先打侗電話給你,我不知你外出。”他垂著頭,很沮喪。

  “來,我們上樓再說。”她大方邀請。

  “方——便嗎?”他雙手插在褲袋裹,很無奈無助似的。

  “有什麼不方便,只得我一個人,我們是好朋友。”她微笑。

  她領先在前面,他跟著,很沉默。進電梯之前,他壓低了聲音問:“剛才——開著你的車走的可是——少寧?”

  “是他。”她坦然大方。“我們去晚餐。”

  “他不是前天才離開嗎?”

  “下午回來,他放大假。”她不想瞞他。

  他悶悶的跟著地,直到她家。她給他一罐啤酒,他搖頭。於是再換——杯鮮果汁。

  “其實——我無聊!”他自嘲。“明知比不過少寧,只是枉做小丑。”

  “怎麼這樣說?”她不安。“我們是好明友。”

  “我知道。”他苦笑。“我們只是好朋友,你老早就告訴過我。”

  “你是極好的人,我很珍惜我們的友誼。”她十分為難。

  “我懂。很多人都是這麼對我說,我是極好的人,他們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有如何?他們是他們,我永遠是我,沒有人瞭解我。”

  “你可以告訴我,我能懂。”

  “你不懂。如果你懂就不會有少寧,”他又垂下頭。“我不自量力。”

  “不要這麼說,大家——都是好朋友。”

  “他——為你趕回來?”他不看她。“在歐洲,每次他都樂而忘返,他為你改變。”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僵在那兒。

  “我極羡慕他,他能令每一個他看中的女人心服口服,就算他離開她們,也沒有一個人講他壞話。”

  他看中的每個女孩子?許荻為甚麼要這樣講?他一再暗示他有很多女人,是不?

  “我不是挑撥,這是事實,”他繼續說:“以前還試過一個瑞典女人找來香港,和他的香港女人大吵大鬧。結果,他飛了她們兩個。”香港女人?梵爾心跳突然加速,砰砰砰砰的連她都聽到聲音。還有香港女人?妒忌一下子湧上來,少寧不是說沒有那些女人嗎?他為她請假一個月。

  “我這麼說——只要你小心,我不想你為他傷心,只是這樣。”她尷尬萬分,這個時候,她能說甚麼?沒有刻意愛上少寧,但目前她已泥足深陷,用盡全身的力量也不能自拔。她愛他,有點莫名的瘋狂。

  “謝謝,許荻。”她放低了聲音。

  “那——我走了。”他站起來,毅然走向大門。“我不會再來騷擾你。”

  “許荻——”她追到門邊,發覺沒有甚麼話好講。“我們還是好朋友。”

  他看她一眼,悄然而去。

  回到沙發上,劇烈的心跳還沒平復。電話鈴大響。

  “我看到他離開!”少寧的聲音。“他上去了三十三分鐘。”

  “你在哪裡?”啼笑皆非。

  “在你樓下。我離開又回來,不放心。”

  “真是。都像孩子一樣。”

  “他說什麼?”沉聲問。

  “沒甚麼,”她驚覺不能說錯話。“他來找偉克,正好偉克不在家,”

  “他來找你,我瞭解他個性。”說得十分肯定。“他說我不可靠,有許多女人。”

  “多疑,全然不是這樣。”

  “一定是。他不止一次破壞我。完全不明白他是甚麼心理。他說了瑞典女人的事?”

  她不出聲,只是笑。

  “無可救藥。七八年前的事,也只有那麼一次,那個瑞典女孩子逼我結婚,當然不肯就範。於是她來香港,於一個借住我家的新加坡空姐大吵大鬧,新加坡空姐蒙不白之冤,從此沒理過我。這是我錯嗎?”

  “真是這樣?”

  “你可以去公司問我同事,大家都知道前後經過。那瑞典女郎是個模特兒,纏人功夫一流。我只跟他吃過兩次飯而已。”

  她深深吸一口氣,不知為其麼就相信了。

  事情必然是這樣,而不是許荻說的,沒有香港女人,是不是?

  心中舒坦暢快。

  “回家吧!我想休息。”她柔聲說。

  “他——沒有影響你的心情?”

  “沒有。我們後天去上海。”她放下電話。

  她懂得隨他度假旅行的意思,那表示願意輿他進一步交往,願意與他有更親密的關係。

  她願意,心甘情願的。

  他們一起去訂機票,看一場奇洛李維斯的《真愛的風采》。她有個感覺,現實中的少寧比電影中的奇洛李維斯更英俊,更吸引入。

  她也暗笑,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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