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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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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就是這麼矛盾的。明知事情不可能有結果,她讓他走是理智,他走了她卻不開心,卻——怪他,感情上她認為——既然表現得那麼真誠、深摯,就不該那麼容易走。她是矛盾的。 堅白回來了,她不得不藏起心中矛盾,努力展開笑容,唉!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笑得勉強極了。 “怎麼?你不舒服?或是太累?”堅白一邊換衣服一邊凝望她。“好像病了一樣?” “沒有事。”她想對他表現親熱一點,卻做不到,一道無形的隔閡在他們之間。“我很好!” “一定是昨天帶小寶出去玩累了!”堅白愉快的。只要回家,只要見到卓爾,他總是愉快的。 “只不過看了一場電影,怎麼會累?”她遠遠的坐在一角沙發上。“倒是這兩天睡不好!” “為什麼?”他很意外。“以前你不太鬧失眠的。” “可能因為你不在,”她淡淡地笑。“香港這地方治安又壞,我緊張。” “緊張什麼呢?”他失笑。“有傭人,有司機,還有小寶,而目我們這地區治安一向良好,你在嚇自己!” “也許吧! 你知道我喜歡胡思亂想,”她搖頭。“愈想就愈睡不著。” “傻卓爾,”堅白走到她面前,用雙手捧起她的臉蛋,仔細的端詳著。“恩!真是瘦了哦!” 卓爾一干子面紅心慌,好像捧著她臉兒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想摔開他,卻又驚覺他是堅白,她臉上的神情就愈發顯得尷尬了。 “公事——順利嗎?”她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那是沒什麼困難的!”他吻一吻她的面頰。“公司一切全在軌道上運行,不會出差錯。” “你這人——我從沒見你認為什麼事有困難,”她忍不往問。“有事困擾過你嗎?” 他凝視她好一陣子。 “有,當然有,”他淡淡地說:“沒有人幸運得凡事都得心應手。一帆風順的,我當然也遇到不少困難,但困擾和難題,只要沉住氣,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這麼有信心?”她問。 他搖搖頭,笑了一下。 ”卓爾,近來你總喜歡用挑戰的口吻,你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他半開玩笑。 她心中一驚,不敢再試探下去。 “你疑心病重。”她說:“我目前不必工作,有太多的時間和精神,自然也盯緊你一些。” “很喜歡你盯緊我,這是我的幸福。”他說。 幸福——她的心莫名其妙的就砰砰亂跳起來,他們的幸福是不是在受考驗的邊緣? “只怕——以後你會叫吃不消。”她勉強說。 “你看錯了我,”堅白搖頭。“對我重視的人的重視,我開心還來不及,怎麼吃不消?” “堅,你向來都是這麼好的嗎?”她幾乎歎息。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他在她對面坐下來。 “我的意思是——堅,你對人從來沒有一點惡念嗎?或者是一一你一直把所有事做得這麼圓滿?”她似乎很困難的在解釋。“有的時候我在想,只有上帝是完美的,但你——也接近了!” “說得多可怕,居然敢拿我比上帝?你太沒有敬畏的心了,”堅白笑。“這是你的天真和孩子氣,你眼中的我或許很好,但我只是個平凡人,我常做錯事,也有太多的缺點。因為我們之間有感情,所以你的眼光就美化了我,覺得我接近完美。” “不,不,不是這樣的1”她急忙叫。堅白說感情,她真慚愧。在感情上,她是否已對他不忠,“你是真的好,並不是我美化你!” “好,我那麼好,你又何嘗不是?”堅白捏一捏她的手。“因為你在我身邊,這些年來我覺得世界上其他女性皆無顏色。” “啊——這是什麼話,”她用雙手掩住了臉。“我只是個普通的人,比我漂亮的女性不知多少,你怎麼這麼說!” “和你認為我那麼好是同樣的道理啊1”他認真的。“我們的感情好,所以彼此在對方的眼中是接近完美的,這是我們的幸福。” 又是幸福,有嗎?或只在空氣中飄蕩? “你認為我們這個家庭的組合很完美、很幸福!”她忍不往問。 老天! 她又在試探什麼?試探是魔鬼的招數! “當然完美、幸福,”他想也不想的。“這樣的組合還有什麼可企求的?做人不能太貪心!” “你——甚至不想要一個兒子?”她問。『 堅白是家中獨子,能有一個孫子是徐家上一代的期望,堅白也很想要。但——卓爾以前一直忙於事業,身體也不太好,加上她第一次懷孕時那種連續九個月的可怕嘔吐,使堅白一直沒有提出再生一個孩子的要求。 “這——如果能有,當然最好,否則也無所謂,”他搖頭,淡淡的。“時代不同了,也不必非要兒子不可!” 她很感動,真的感動,但一一但——她寧願他壞一點,她就不必那麼內疚和矛盾,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的心現在在畢群那兒。 感情原是天下最不公平的事。 “但是媽媽不這麼想。”她垂下頭。 “媽媽頭腦古板,由她怎麼想好了,”堅白還是心平氣和的。“我不會勉強你的!” 好半天,她才慢慢抬起頭來。 她心中有個強烈的衝動,她想把畢群的事告訴堅白,她已經全無招架之力,或者借堅白之力,她可以抵抗畢群的攻擊? 看著堅白那平靜、安詳的微笑,她講不出口。破壞了他心中的幸福和快樂是太殘忍的事,她不能自私的借他之力,這件事她必須自己解決。 堅白——在這件事中是全然無辜的。 “謝謝,堅,”她慢慢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對我好得過分,把我寵壞了!” “我是嗎?”他搖頭微笑。“你不覺得我值得這麼做嗎?你是唯一的卓爾?” 唯一的卓爾,但——她的心已變,是不是?她的心己要。她怎能——有面目再面對他一 “堅——”她欲言又止。她想告訴他自己有邪惡敗壞的一面,有自私自利的一刻,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說什麼?說吧!”他和煦的。“在我面前你能說任何對的、錯的話。因為我是堅白。” “那麼我若做了許多對的、錯的事呢?”她衝口而出。說了,又萬分後悔,堅白會不會懷疑她? “有嗎?對的、錯的事?”他全不介意。“誰不是一天到晚在做一些對的、錯的事呢?你做對了,我開心。你錯了,我也開心,因為我有機會來改正你!” “如果——改正不了呢?”她勉強說。 他呆愣一下,然後慢慢聚攏眉心。 “有什麼錯事是改正不了的嗎?”他似在自問,又像在問她。“我想不出。” “我也——想不出,”她覺得背脊發涼,天!她差一點把事情弄糟了。“我只是這麼形容!” “你是故意嚇我的,是吧?”他輕拍她的頭。“頑皮!” 他這聲頑皮裡包舍了好多、好多的愛、寵、諒、包容,他——實在對她好得令她沒有任何理由反叛—— 老天! 她竟想到反叛兩個字了。 “堅,下次你去分公司視察或開會,我跟你去。”她突然說。這是突來的念頭。 “不是不喜歡旅行,怕坐飛機嗎!”他問。 “現在不同了,又不必上班,小寶又大了,我每天在家當主婦也用不了那麼多時間,還是讓我做『跟班夫人』好了!”她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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