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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卓依給嚇一大跳,心臟猛跳起來。

  “你說什麼?你是什麼人?”她打開車門。

  “賀家俊知道。”年輕司機掀動一下嘴角,很冷酷,“告訴他,不要再玩花樣。”

  卓依嚇得下車,頭也不敢回地一口氣奔進大廈。

  走進賀家大門時刻烈的心跳仍未平服。

  賀家人以期待的笑臉相迎。

  “找不到車,是不是?”

  嬤嬤捉著她的手,“本想司機接你,電臺報告中環大塞車,根本駛不進去。”

  卓依驚魂未定,臉有些蒼白,話也說不。

  “看你,臉青唇白的,是否著涼了?”明玉把幹毛巾遞給她,“把頭髮抹幹,免得著涼。”

  卓依一邊抹頭髮,一邊大口大口吸氣。她不能把受到威脅的事告訴賀家人,免得驚嚇他們。她只期望家傑快回來。

  “家傑──今夜會回來嗎?”她問。

  “他打過電話來,會回來送你回家。”家珍搶著說:“家傑說你一定會淋雨,找不到車。”

  “還好。我──運氣好。”卓依勉強笑。

  真是運氣好,那年輕司機根本算好時間,故意來接載她的。他是什麼人?陸世龍的手下?這像電影情節的真事,竟向她迫過來。

  “一定是司機大哥看你漂亮才停車。”家珍笑。

  “胡說。司機又不是色狼。”志堅斥責。

  家珍伸伸舌頭,不敢多言。

  “他大概看我又急、又可憐的樣子,又不敢跟人搶車,才同情地停車。”卓依說。

  晚餐後,差不多快十時家傑才回家。一見家傑如見救星,她幾乎忍不住要迎上去。

  然而家傑是所的二叔,她不敢動。

  “雨很,大現在還沒有停的意思,看來有些地方會淹水。”他說。

  “要不要早些送卓依回去?”明玉擔心地說:“卓依那邊全是山,怕山泥傾瀉。”

  “好。我喝杯水就送她。”家傑說:“總要讓我喘口氣。”

  “不急不急。”卓依嘴裡這麼說,卻渴望立刻可以和家傑單獨談話,“我可以等。”

  家傑果然去喝水,並吃了件蛋糕。

  “替我預備消夜,我回來吃。”他說。

  匆匆忙忙又陪卓依下樓去停車場。在如注的大雨中,她把出租車司機的事全盤托出。

  “沒有警方人員保護你?”他皺眉。

  “沒想到也沒看到。”她說:“也許大雨塞車,他們沒辦法。”

  “到你家時我立刻和警方通電話,這件事必須讓他們知道。”

  “現在我開始有點怕,電影情原來可以是真的,危險就在我們附近。”她說。

  “別擔心,對警方要有信心。”他把這話再說一遍,“還有,以後每天還是由我接送,我會補課安排到其它時間。”

  “實在──太麻煩你。”

  “分內事。”他淡淡的。

  然而這怎麼叫分內事呢?他又不是家俊,即使家俊──她也是個冒牌貨呢。

  用比平日多於一倍的時間, 他們才到達她家附近的山路。大雨令視線模糊,令車行如蟻,要很小心駕車才不玫出意外。

  剛經過一個斜坡,後面傳來(轟隆)巨聲,兩人吃轉頭,斜坡上山泥傾瀉,把整條路封住了,家傑立刻煞車,一剎那間心驚肉跳,連雙手都顫抖起來。剛才如果遲兩、三秒鐘──那真是不敢想像。

  卓依也面青唇白,正正式式的死裡逃生。

  “好險。”家傑終於松一口氣,“算我們命,大真是──命大。”

  卓依眨眨眼睛,一絲淚湧上眶。這刻她才體會到剛才離死亡是多麼接近,人的生命是多麼脆弱,若是那成噸成噸的山泥壓在他們的車上,他們──他們──她也顫抖起來,一股草名的哭意從心頭湧起,巨大驚險恐懼之後是感激、激動,她也分不清楚。

  只是,她努力地讓淚水不下來。

  她不是流淚型的女人。

  “看來──我回不去了。”他喃喃地說。

  “我們快些回家,報警。”她吸一口氣,“在路上怕再意外。”

  “是──”他回頭望她,“能打擾你一夜嗎?”

  “如果不嫌棄,可以睡沙發墊子。”她勉強露出笑容,其實驚魂未定。

  “沒問題。”他也吸一口氣,然後駕車,“剛才的驚險別告訴媽媽,別嚇他們。”

  她頭同意。自己能承擔的事就別擾亂其它人,她一向如此。

  回到她的子房子,兩個人對著喘,息剛才的驚嚇延續到現在。

  “如果剛才的山泥壓在我們車上,我會不甘心。人生許多該做的事我還沒做。”他說,想令氣氛輕鬆些。

  “譬如什麼?”她很合拍。

  “譬如戀愛。”他想也不想就說;{還沒有找到一個傾心的女孩,沒試過轟轟烈烈愛一次,此生白活。}

  “你不像要像轟轟烈烈的那種人。”

  “沒碰到,誰也不知道,對不對?”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相信你一定能到你轟轟烈烈的愛情。”

  “你和家俊──轟烈嗎?”他問。

  卓依攤開手,傻笑。她能說什麼?

  “現代年輕人太輕看愛情,認為有好感、合得來就在一起,但好感與合得來都不是情,所以他們容易分手也不傷心傷身。”他繼續說:“我想像的那種──球相撞,不是融合就是毀滅,一生只能有一次,一次就足夠。我想──肉麻點該說要人生、要人死的,而且永遠不悔的。”

  “有嗎?現代?”她大笑起來,“甚至像現代電影沒這種情節了,恐怕只能在一部分小說,也許武俠小說中才能找到。”

  “也許,不知道。”他真心往,“或者我運氣好呢?”

  “祝你。”她空手向他作舉杯狀。

  “也祝你。”他回敬她。

  她沒說出來,其實她心中的想法與他大致,極高興他也這麼說。

  “啊──”她跳起來。記得他要家裡預備消夜的,他一定沒吃晚餐,“我替你弄些吃的,喜歡什麼?”

  “這次不能只吃蔬菜沙律,我餓得腹如雷鳴。”他溫暖平和,“從中午到現在,只吃過剛才那件蛋糕。”

  她從雪櫃裡拿出小排骨,又洗好切好黃芽白,煮湯,加面,最後加入榨菜絲,一大碗香噴噴的湯麵就放在他面前。

  “哇,好香。”他深深吸一口氣,喜悅地吃一口,“人間美食,原來你真能做菜。”

  “自己住當然要懂得照顧自己,我只會做最簡單的食物。”

  “從來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面。”他孩子氣地說:“只有一次大概可以比較。那是我在日本京都旅行時吃的一碗咖喱烏冬,美味得想把舌頭都吞下去。現在又有這感覺。”

  “那是因為你太餓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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