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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管家替她預備的客房,就在莊岩臥室的隔壁,陽臺外有長廊相連的。

  江浪位在她對面,他的陽臺只通他旁邊的房間,與征世的只能房門相對而已。

  「好好睡,有事大叫就行了!」江浪說;

  「有事?什麼事?」她懷疑的。

  「譬如色狼侵入之類!」他笑。

  「沒有再比你這更惡劣的笑話了。」她逕自回房。

  沖完涼,躺在床上,卻完全不能入睡。

  莊岩的態度實在太奇怪了,不說清楚她怎能睡得著?

  十一點,十二點,一點,莊岩房裡沒有一絲聲響,他會一直睡到天亮?

  征世坐起來,無聊的在房裡走幾步。與其這麼在房間吹冷氣,不如去陽臺吹吹夜晚的海風。

  她推開落地窗,才邁出一步就呆住了,莊岩什麼時候已站在那兒。

  聽見腳步聲,莊岩回頭,看見了她。

  這時的他眼中沒有光芒,沒有神采,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深沉一片。

  「莊——」她快步走過去,用雙手抱住他的腰。「你到底怎麼了?」

  他轉頭凝視她,也緩緩的用手擁住她。卻是無言,久久的,仍是無言。

  「莊,告訴我,好嗎?」她細聲請求。「你不知道,整個晚上我都不安穩,我一直在等你!」

  「沒有什麼,」他辛苦的逼出一句話。「我累了,西天兩夜沒好好睡過。」

  「但是,昨夜你答應我要好好睡的!」她問得象個天真的小女孩。

  「但是睡不著就是睡不著,我答應你也沒有用,」他也說得天真。「一直到剛才你和江浪一起回來。」

  「為什麼我們回來你就能睡得著了?」她問。

  「你說我們『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心裡一下子就安定了。」他說。

  「那麼,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安心?」她仰望他。

  他的視線久久的停在她臉上。

  「我不知道!」他搖頭。「我說不出來。

  「對我沒信心?或是對自己?」她問。

  「都不是——不是信心問題,」他還是搖頭。「我說不出來,因為連我自己也不完全瞭解。」

  「你可知道看見你那個樣子,我心裡很不舒服?」她說:「而且連原因都不知道!」

  他吸一口氣,終於慢慢地開腔。

  「我承認——很喜歡你,很喜歡,真的很喜歡你。」停一停又說:「但是——我不想放棄獨身主義。」

  她想笑,卻忍住了。

  這種矛盾簡直有點荒謬,是不是?他卻又說得那麼一本正經。

  「那也行啊!」她爽快而坦率的。「我們做好朋友,一直到老了,死了為止!」

  「不行,那也不好!」他立刻反對。「你能同時有那麼多個好朋友,象江浪啦,史蒂拉他們。」

  「那又怎樣呢?你是最特殊的一個。」她說。

  「特殊也不行,我心裡——沒有安全感。」他搖頭。

  「要怎樣你才會有安全感?」她問。

  「我——不知道,」他為難的。「這件事令我心煩,我想不出任何辦法。」

  「我有。我倆搬到一個荒島上去住,你我各住一幢房子,這不就行了?」她說。

  「你開玩笑,明知道不可能。」他搖頭。

  「這就難了,」她笑。「那麼第一我們從此不見面,第二你要放棄獨身主義。」

  「不行——」他反應迅速。「這是我從小的願望,我從小的決定,我不放棄。」

  「那麼——」她吸一口氣。「明天以後我不出現在你面前,以免你為難就是!」

  「那更不行,」他擁緊她一些。「今天我喝酒,就是因為你一直沒來,我越等越心急,越等越不耐煩,我只能喝酒,我以為——你和江浪不回來晚餐了!」

  「江浪是這麼提議過,我不同意,我答應過你的,我不能把你留在家裡。」她說。

  「憐憫?」他望著她。

  「我想見你,我不願跟江浪出去,」她正色的說:「我不想引起他更大的誤會。」

  「其實我是該放心的,是不是?」他說:「你已經給了我太多的保證,我這個人——」

  「其實你很好,只不過有解不開的結。」她笑。

  「你答應幫我的,是不是?」他問。

  「幫你也等於幫我自己!」她說。

  他又凝望她一陣。

  「是不是做記者都有這麼好的口才?」他問。

  「口才?」她睜大眼睛。「你不以為我在說真話?」

  「何,江浪今天——去接你?」突然之間,他把話題轉開了。

  「是吧!我還沒下班他就來了,」她坦誠的。「我讓史蒂拉陪他,我報新聞。」

  「我在電視裡看見你。」他說。

  「你每天都看新聞報告?」她問。

  「不,是在認識你以後,」他搔搔頭。「以前我只會看報紙,我以為報紙的一切比較詳盡!」

  「現在知道了我們播的新聞很好,是嗎?」她說。

  「我看電視新聞,只是為了在熒光幕上和你打個招呼。」他說。

  「你真是傻,」她笑。「如果你想見我,可以打電話約我來——或者可以來電視臺找我,很簡單……」

  「我怕碰到江浪也去等你。」他說。

  「這也沒什麼啊!我說已約了你,」她不以為然的。「我可以叫史蒂拉陪他!」

  「我怕他不開心。」他搖頭。「但是——你來了我這裡,我們也不能單獨相處。」

  「單獨相處?」她反問。

  「是,我只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吃飯,聊天,聽音樂,甚至什麼都不做,這是很開心的事。」他說。

  江浪和莊岩都說單獨相處,但是——她怎麼才能把自己分成兩個?四分之三和莊岩在一起,四分之一陪陪江浪,她能這麼做嗎?

  「如果江浪真的去電視臺工作,我們會好一點。」她說。

  「好的只是他,他每天都能接近你!」他說。

  「你嫉妒?」她笑。

  「有一點點!」他說:「其實——是我不對,我有什麼資格嫉妒呢?」

  「我喜歡你嫉妒,那表示你重視我。」她開心的抱著他的腰轉。「如果必要時,我會對江浪講出我們的一切。」

  「我們的一切?」他仿佛聽不懂。「我們是真是嗎?」

  「莊——」她叫。

  他不讓她說下去,重重的吻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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